正文 刻痕 — 特別篇:小霸道

睁开双眼,光线渗过橘褐色的窗帷,将洁白的天花板渲染成浅橘色。我不住地凝视了好一会,同时专注思索着昨晚堪称是解放了的自己,究竟是发生什麽事。

我跟梁立辰还有社团的夥伴一起去跨年,我们一起倒数,接着意外看见流星,後来一群人跑去唱歌、把酒言欢……然後梁立辰的管家开车送我们直冲台南。

这就是我困惑的地方,为什麽我会同意三更半夜开车南下,甚至登门拜访他住在南部的姐姐?我一阵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深深叹了一口气。

疯了。简直是疯了啊……

悄悄翻身,我的手心支撑住自己的身子,有些凌乱的发丝自侧边披落,垂悬在我跟梁立辰之间仅十几公分的距离。我入神地观察着此际在我身下的他,还有,他的衣衫不整。

忽然,他睁开眼,初醒的眼神流露出一种惺忪的迷蒙;我还来不及撇开视线,一股扎实的力道将我向下一拉,我们的姿势登时变得上下颠倒,我只能在他身下独自体会自己分秒加速的心跳。

「早安,思宁。」他带上一抹淡得难以察觉的笑意,清晨的第一句话使得他的音色带有几分沙哑。

我依旧难以抵抗那样的磁性,望向他的眸子不自主地眨了眨。

「早安。」半晌,我才回过神地应声:「但是能不能先让我起来?」

说话的同时,我的目光仍是忍不住地落在他胸前微敞的衬衫领口。

他倒是不以为意,一双精雕细琢的眼眸将我望得赤裸,「你知道处於绝对弱势的人没有请求的权利吗?」

「……先说好了,这里是你姐家。」兴许是被他那极具灵魂眸子给乱了步调,我有些语无伦次地提醒着他根本不在乎的论点,天真地以为这麽做能够奏吓阻之效。

「你要是再红着脸说这种话,我当真会克制不住。」他敛下极浅的笑意,转而以一种过分专注的神情凝睇着我。

见我不争气地为此乱了呼吸,他满意地加深笑意,而後蜻蜓点水地在我额上印下轻吻,「走吧,起床。」

他搓搓我的头便起身,而我望着他轻松余裕地拎着外套的背影,莞尔一笑。

盥洗後我们踱出房门,烤饼乾的香气从远处的厨房飘散开来;梁立辰说要去买一些烹饪的食材,要我先到客厅去等他回来,不过毕竟是到人家家里作客,要是就这麽悠哉地坐在那,我多少会感到不自在。

於是我循着香气找到厨房,看见一名身材窈窕且十分高挑的女子,乌黑的及肩卷发紮着半头,此际正忙着清洗流理台的餐具。

我找到吊在一旁的手套,然後拎着,微笑走上前,「让我来帮忙吧。」

这时她才注意到我的存在,模样像是松一口气,同时又有点惊喜地觑着我:「可以吗?」

梁立辰姐姐的反应可爱到令我着实笑开,我套上手套,笑眯了眼地点头。

「我弟的眼光真是不错啊,交一个这样贴心的女友,将来肯定是贤妻良母!」她立刻褪下手套,欢天喜地的话声将不用洗碗的愉悦表露无遗,就只差没有手舞足蹈。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没有那麽好啦……」

「我向来都是有多少事实就说多少话喔,我弟应该也是吧?」她将紮起半头的发束取下,左手顺势拨弄整理着乱掉的发丝。

我停下手边的动作想了想,的确,梁立辰似乎没说过谎。不过他倒是蛮会运用说话技巧的,必要的时候避重就轻,几乎是能够不着痕迹地操纵所有事情。

当我陷入思绪,梁立辰的姐姐已经将烤箱里的饼乾摆入盘子里,并且一脸兴奋地端过来邀请我试吃。

「嘿嘿!我手艺不错吧?」她得意地挺起胸脯,姿态有些昂首阔步。

「真的好香!将来谁能娶到姐姐肯定是很大的福气,能常常享用好吃的爱心甜点。」我发自内心地表示赞赏,她做的点心甚至不输小岚。

「其实,」她吞咽着口中的巧克力饼乾,接着续口:「我已经结婚了。」

闻言,我愣了半晌,一时之间难以消化。因为照年纪算起来,她应该才大学毕业不到一年才对。

没想到她看见我的反应竟然捧腹大笑,俨然不能理解我的愕然;我束手无策,只能默默吃着饼乾,等待她止住笑意,冷静下来。

「吓到了呢,」她抹过笑到泛泪的眼眶,「真是太可爱了啊。」

「最近他出国出差,不然你们可能就碰得到面。不是我想自夸,但他真的比我弟帅喔!」她连珠炮地不断说着,越说兴致越是高昂。

我睇着她那与长相所散发出来的气质,相互冲突的大笑模样,直觉她跟梁立辰果然是姐弟。

他们都具有如出一辙的矛盾特质。

不过面对我的沉默,她意外地没感到丝毫不自在,而是迳自走到餐桌边倒了一杯柳橙汁,咕噜噜地喝下几口,尔後又倒了一杯递给我。

「给你。」她灿烂地漾起笑靥。

我接过果汁,不忘带上礼貌性的笑容:「谢谢。」

她大气地摆摆手,示意我不用客气,而後彷佛是灵光乍现地弹指一响,「对了,你想不想看我弟小时候的照片?」

闻言,我兴致盎然地点点头,梁立辰小时候的模样我还真的没见过。

待梁姐姐将相本拿过来,我们端着烤好不久的饼乾跟柳橙汁踱向客厅,两人并肩坐在皮质沙发上欣赏一张又一张的照片;过程中她一一向我说明照片的故事,最终停在某页,梁姐姐突然掩口一笑。

「你看,那是我弟。」

我很仔细地梭寻着相片中各个娇小的孩子身影,有童话故事话剧表演、有堆积木城堡的课程、甚至还有办家家酒的照片,但怎麽看都不觉得这些照片中的任何一张有梁立辰的存在。

「……我找不到。」我讷讷地抬眸。

见状,她笑了,笑得好似是早已料到我会找不到。

「在这里。」她伸出食指,指向童话故事话剧表演的那张,其中那姿态优雅地躺在床上,身旁还站着一个白马王子的──睡美人。

这是什麽反差的童年?

我发誓我真的不想朝笑他,但还是不由自主倚唇发笑;因为我从来也没有想过小时候的梁立辰竟然会男扮女装,甚至还是睡美人。

「因为那时候扮演睡美人的女同学发烧不克出席,临时找不到候补人选;也不晓得是为什麽,全班有志一同地要他上场,说是什麽他五官精致绝对没问题。我在猜啊,一定是我弟人缘太差,不然就是异性缘太好遭人嫉妒,反正这真的是他的黑历史啊,每次我跟他意见不合都会拿这照片出来威胁他……」

梁姐姐本来还想说更多,却被蓦然推开的门板给中断,我还来不及回应,她便迅速地将一张照片塞入我口袋,随後在我耳边留下一句耳语:「就当做感谢你帮忙洗碗的谢礼,送给你当纪念。」

我只能匆匆接过相片,佯装若无其事。

梁立辰觑了我们一眼,便将买来的食材提进厨房,而我跟在一旁帮忙做清洗的工作;过程中他不发一语,我却忽然有种心虚的内疚,时不时就将视线飘到他认真操刀的侧影。

「做了什麽对不起我的事吗?」他缓下手边进行的动作,目光中挟着浅浅的笑意,而後不经意地掠过我。

未经思考,我仅是一个劲地摇头,岂料他索性放下刀具,正身朝我走了过来;我竟没来由地为此紧张起来,双手潮湿又忙乱,可他还是不疾不徐地朝我靠近。

「思宁,」他低低地唤了我声,「我不喜欢说谎。」

下一秒,我的腰际已经被他扣住,只得直迎他似笑非笑的脸孔。

我觉得双颊的温度持续攀升,连心脏也快从喉头迸出来,什麽话都说不出口;梁立辰则是不断贴近,直到他呼吸的气息彻底打乱我的,我只知道他吻了上来,一切目眩神迷。

他的大手在我的腰际游走,一股力道将我压入他的怀里,我不懂他为什麽在这个时机吻我,也不晓得该如何回应,只能阖上眼,感受他霸道的温柔。

良久,他松手,俊美的双眼同时弯起促狭的弧度,「是惩罚。」

「什麽?」我一愣。

「我在回应你的困惑。」他旋身走回砧板放置处,尔後像是想起什麽似地回过头,投以一抹恶质的笑容,「对了,这我就接收了。」

望着他手中的照片,我伸手摸进口袋,霎时明白刚才接吻的过程发生什麽事。

最终只能没辄地笑了出来,这家伙还真是小心眼啊……

新的一年,我想我得做好被吃死死的心理准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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