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日,南镶华趁天还没亮透,便起了个大早,一路赶至萧将军的府邸,跟着一群人忙手忙脚了起来。
今日正是萧承欢的成亲日,距离上次南镶华陪她去看凤冠霞披的日子,已是又过了整整一个月。
由於是萧将军一向最疼爱的掌上明珠要出嫁,萧王府上上下下几百名仆役都忙碌了起来,彷佛要把屋顶掀了似的闹,整个府邸都布满了大红色的什物,看的人喜气洋洋。
南镶华被带到了萧承欢的闺房,一进去便见满屋子的人在忙着打扮今日的女角儿,而萧承欢本人却一脸睡眼惺忪的样子,看来是还没睡饱就被挖起来的状态。
南镶华压下快要溢出口中的呵欠,跟着忙东忙西,由於她不懂得妆扮凤冠霞帔,更不懂得化妆,於是被人安排了去清算物件,倒是分到了她在行的活儿,只见她一手比划,一边脑子也在飞快运转,一二三四,头巾,披件,腰带,挂饰。
她没见过别人准备成亲的场景,只知道那不是一件轻松的活儿,看着好动的萧承欢被硬生生压在椅子上给人上妆的模样,她头一次觉得还好自己不是要嫁的那一个。
待她逐一清算完毕,她便帮着几位大娘固定住萧承欢如缎的秀发,好让她们替她梳理兼缀珠钗。
「南姐姐,我脖子好酸啊。」萧承欢被人限制了行动,可怜兮兮的朝她哀叫道。
南镶华知道她难受,可若是她稍微一动那可就糟了,於是她像是哄小孩似的哄她,「乖,忍忍别动到身子了,等会儿再跟你的夫君诉苦去。」
听了这话,萧承欢才卸下了满脸不满的表情,乖乖听了南镶华的话,依言不动了。
看着萧承欢一副委屈的样子,南镶华呵呵笑了起来,挨在她旁边和她抬杠,「成亲好玩麽?」
只见萧承欢把一张俏脸绷的跟包子似的,「不好玩。」
见了这反应,南镶华笑的更开了,「过了今儿之後,妹妹就是人妇了吧,你可赶紧生个娃儿好让大家看看,大过年的也开心啊。」
萧承欢一下子脸红到了耳根子,小声的朝她嗔道,「南姐姐别逗我了,我还这麽贪玩,怎麽带敢带个娃儿出来?」
南镶华露出了一抹温暖的笑,「只要答应我,到时若是妹妹有了喜,绝对要让我当那娃儿的乾娘,好麽?」
她知道自己无法拥有属於自己的孩子,所以她才想,若是萧承欢的孩儿认她做了乾娘,她也能好好体会当娘的心态,虽然,她并没有体会过被娘亲疼过的感觉。
「一言为定!」萧承欢也绽开了一抹美丽的笑靥,那是一个即将与所爱之人长相厮守的喜悦。
南镶华拍了拍她的手,便接着让几位大娘帮萧承欢梳妆了。
一连声喜庆的鞭炮在这白雪皑皑的冬日里炸开了响,炮声响彻街头巷尾,一股浓浓的烟硝味随即传了出来,伴随着一阵阵的烟雾,在冷冽的空气里飘散开来。
萧将军贵为朝廷大将,其千金所设下的喜宴自然是气派非常,桌次的数目多到数不清,放眼望过去,还真看不到这排场的尽头。
整个半开放的大厅里顿时塞满了各方达官显要,亲戚朋友忙着关心萧承欢的状况,嘘寒问暖,其余闲杂人等则是对着萧将军连连贺喜,一时之间,人生吵杂,热闹非凡。
南镶华确认了萧承欢已是准备妥当,便也掀开那香闺的门帘,往外头闹哄哄的氛围走去,一跨出中庭院子,便满眼都是人,自从她进了宫以後,除了见过满朝文武的官人排排站之外,已是许久没见过这麽多乡亲父老聚在一块儿,一时之间,一股说不出的感动塞满了心口,鼻头也是一阵酸。
她好想念宝仙镇,好想念家乡啊。
正当她在心中如此喟叹,一边寻着空位想坐下时,後方突然有人扯着了她的胳膊,她一回头,看见一个平时跟在萧承欢身边的丫鬟正笑着捉住她。
「南姑娘,小姐她有帮您选好位置了,请随奴婢来。」说罢,便领着南镶华一路走去。
南镶华笑了一下,看着这丫鬟的模样让她想起喜儿,喜儿一向最爱凑别人婚宴会场的热闹,可她一直觉得今日肯定会火爆满场,而且喜儿只是个丫鬟,跟着一起来白吃白喝总归不妥,所以她并没有答应让喜儿跟。
她跟着那丫鬟挤过一群群的宾客,每一个圆桌上都盖着大红色的桌巾,兴许是还没到上菜的时候,每一张桌面上摆的只是几样下酒的小菜,坐在周围抬摃的人们也都加减着吃。
「小姐给姑娘安排的席次就在这儿了,还请姑娘入座吧。」那丫鬟领她走了一段路,总算停了下来,笑着道。
南镶华向她道了谢,迳自拉开椅子要坐下,这是个位置不错的桌次,离着萧承欢步行进来的走道也近,估摸着等会儿还能够看的十分清楚。
正当她弯身坐下来之时,眼角瞥到了有个与自己同桌的人,不禁抬眸朝那人望去,却见那人也正好被带到这个桌席,霎那间,两人四目相对,双方皆怔然的看着对方。
一股热流漫进了双眼里,那是个太过熟悉却太久没见的脸孔,久到她曾深怕他是否会忘了自己,久到深怕自己是否会忘了他。
「段其仲!」她几乎是带着哭腔的吼出来,也不顾周边满满都是人,只朝那人奔过去,一下子扑进他怀里。
虽然她心里曾期望过会遇到自己想念的人,但没想到萧承欢还真有邀请他来。
一袭藕色缎袍的段其仲也怔怔的被她撞了个满怀,一抹难得的笑意爬上他的嘴角,他又惊又喜,把怀里的人收的更紧了起来,颤抖的嗓音显得有些激动,「我总算又见到你了,镶儿。」
南镶华此刻不顾自己的行为有多麽不妥,只是一再扯紧段其仲的身侧,喉间一连串的呜咽变得一发不可收拾了起来,她就这麽窝在段其仲怀里哭,对她而言,段其仲就像家人一样重要,而能让她露出脆弱样子的,也只有家人。
「过的好麽?有没有被人欺负了去?」段其仲听到她的呜咽,压低了声音,在她耳边问道。
她抽抽噎噎,根本没办法回答他的话,只把眼泪全糊进他怀里,感觉自己这半年来的委屈都有了可以宣泄的管道,一时收不住自己的势头。
「别哭了,没事了就好。」他继续连哄带劝的安慰她,却觉得自己双手依然在颤,「大家都很想念你,你爹常常叹着想问你的近况,可偏偏你在宫里太常通信也不太妥,只能白白担心,今日一见,总归能放点心了。」
「......我爹他还好麽?」她仰起哭花的脸蛋,关切的问道。
「好得不得了,就连孙王爷的病都好的差不多了,常常三天两头跑到客栈里找你爹叙旧。」他笑着和她说说近况。
「当真?那真是太好了!孙辉那小子也没事儿了吧?」说到此处,南镶华才又破涕为笑,松开怀抱,抬袖擦去脸上纵横的泪花,挨在段其仲的身侧坐了下来。
「说起孙辉那家伙......」段其仲摇摇头,笑了一下,「要是哪天你回去见着他了,肯定会惊为天人。」
「为何?」她皱起眉头,不解。难不成那小子又做了什麽惊天动地的事来了麽?
段其仲露出一脸似笑非笑的表情来,「你上次最後一回见到他还是半年前的事吧?小孩子总是长的太别快,这会儿都快比我高了。」
「他不是才比我小两岁麽?会快到哪里去?」南镶华把眉头皱得越发紧了,回想上次见到孙辉时,那跟她一样高的个头,略嫌单薄的身板子,无法想像他会长的跟段其仲差不多高,虽然她曾经想过孙辉那张走魅惑路线的脸蛋要是长大了,肯定是不得了。
段其仲没答话,只是露出一脸「你到时候就会相信我了」的嘴脸,递了一双筷子到她手里,自己也开吃了起来。
两人又聊了一阵,直到一声震耳欲聋的锣鼓声响了起来,这才停了话匣子,转头朝声音的来源处望去。
只见远处门帘被挑了开来,一个身穿大红喜福的一双璧人走了进来,那娇小的个头显然是萧承欢,一身如水长袍穿在她身上,华美非常,让人看了都不禁赞叹。
走在她身旁的是一个面貌清秀的男子,脸上挂着一抹柔和的笑,可眼里却满暪都是即将与佳人携手共存的澎湃和喜悦,此人肯定就是那位让萧承欢如此倾心的公子了。
南镶华也露出了一抹大大的笑容,看了这一幕,她觉得心里不再因羡慕而纠结自怜,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祝福和欣喜。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等那对佳偶对拜了之後,众人则是笑闹着大喊「送入洞房!」,尾音拖的长长,众宾一喊完,大家都哄声笑了起来,连声道喜,南镶华抬眼朝萧将军的位置看去,见他一脸无奈的笑容,不禁也哈哈笑了起来,这才是一个身为父亲最该心痛的时候呢。
正要收回视线,眼角余光却瞄到有人正看着自己,不禁看了过去,见萧乘风也坐在不远处,意识到南镶华碰上了他的视线,便朝她露出了一抹爽朗的笑。
自从上次的事情後,萧乘风的态度还是和以前一样自然,这倒让南镶华松了口气,心里也十分感激,於是便也回了一个笑容给他,点了点头。
「看见谁了?」段其仲看她朝远处点点头,不禁好奇道。
「萧王爷。」南镶华收回了视线,开始对着眼前的满汉全席张开爪子,准备大快朵颐一番。
闻言,段其仲不置可否的耸了耸肩,「萧姑娘一嫁,那家伙大概也放下心了吧。」
「是啊,能够和自己所爱之人相守到老,还有什麽比这个更好的呢?」南镶华垂眸笑了起来,抬手喝下一口桌上早备下的酒,还是将军府的面子大,连酒都这般好。
段其仲瞧了她一阵,并没有像她一样豪饮,只是转着自己手里的酒杯。
良久,他才开口问了一句,「十九爷他还好吧?」
南镶华正要放下手里的酒杯,突然被他这麽一问,手一抖,那瓷做的小酒杯「叩咚」一声跌到桌上,发出不小的声响。
她看着那酒杯好一阵子,张了张口,目光依然没有转向段其仲,「......他出征了。」
段其仲并没有惊讶太久,又问道,「什麽时候的事儿?」
「三个月前。」她吸了一口气,用平稳的语气回答他。
见她这样,段其仲叹了一口气,抬手抚了抚她的脑袋,「镶儿,十九爷的命比谁都还要硬,相信我,这可是我亲眼见证的,所以你别替他担心了,好麽?」
南镶华紧紧咬着自己的下唇,没有答话。
过了三个月了,她还在担心,过了三个月了,她还会为了这件事惶恐不安,无论多少人劝她,都无法抹去心底的那抹焦躁和恐慌。
她没见过战事,也不会打仗,但是她实在没法明白,为什麽只是出一个征而已,却需要那麽久的时间。
「我当初那样带你进宫,真的值得麽?」段其仲见她一动也不动,一抹忧伤略过他的双眼。
南镶华默不作声,只是又斟了满满一杯酒,举起来轻敲一下他的,颇没心没肺的笑了一下,「值得,当然值得。」
说罢,便把那杯满满的酒仰头一饮而尽。
萧将军的府上依然是热闹非常,大家都忙着畅谈饮酒,推杯换盏间,喧闹无比。
藉着想去上茅房的当口,南镶华趁势溜了出来,方才吃了不少佳肴,这会儿肚子快要撑破肚皮了,因此她赶紧出来走走,顺便消消食。
外头白雪一片,长廊上的雪水已经被府上的丫鬟给扫了去,走在上头倒也不怕失足滑倒。
南镶华没有带披肩出来,只是缩着身子,搓了搓自己险些冻麻的双臂,一路漫步穿过一个又一个的回廊。
墨越朔,你现在......过的还好麽?
她抬头看向屋檐下的净蓝苍穹,今日天公作美,好不容易没了乌云密布的遮掩,甚至还出了点太阳,但是这天气依然是那样的冻人。
她吐出一口白烟,看着那水气慢慢在半空中消散开来,在霎那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镶华?」
一声有点熟悉的嗓音忽然从後头唤住她,她面色一改,收了眸中原本的哀戚,化为浅浅一笑,回过身子,欠身道,「许久不见了,太子哥哥。」
萧承欢的婚宴有墨越言的出现并不奇怪,毕竟萧将军贵为朝中大将,太子爷来赏脸也是意料中的事,所以听到他的声音,她并没有太过惊讶。
墨越言此刻身着一袭华贵非常的淡色袍子,腰间挂着几样精致的配件,肩上披着一件貂皮大衣,一看就是好暖和的样子,虽然她与他已是一段时间不曾见过,但他这模样,却比任何时候还更显气度非凡,气宇轩昂。
墨越言低眸打量着一袭淡粉色新衣的南镶华,单薄的衣着让她双肩微微颤抖,雪白的脸上只有鼻子是被冻的红通通的,那淡笑的神色却藏不住眸里的忧伤一片。
他眸色一敛,卸下肩上的貂皮大衣,朝她走近了些,把那大衣往她身上裹,「怎麽出来也不穿暖些?」
南镶华看着他靠近自己,那双墨玉一般的眸子依然盈着淡淡的笑,眉如远山,目如秋波。
太子哥哥还真......一点也没变。
她抬手阻止他帮自己裹上大衣的手,冰凉的手心一下子按到他的手背上,「太子哥哥不用如此,我感冒了是小事,要是太子哥哥万金之躯得了风寒,那可就糟糕了。」
墨越言停下手边的动作,但并没有依言退让,只是看着她道,「你何时跟我这样客气?」
一句话,淡淡的在这飘着雪的屋檐下飘散了开,划出一道无形的冰凉。
要是平时,她肯定把这句话当成他不容拒绝的微婉之词,但如今,这句话的语调却是带着点生硬,带着点怒气......好似质问一般。
她心里一惊,赶紧抬眼看他,却见他一贯带笑的脸上如今却是淡淡的神色,几乎可以说是面无表情的打量着她,那双眸子里似乎划过一丝冰凉。
一个可怕的想法略过脑里,光是用想的,就让她几乎站不住脚。
还是说,他看出了她眼里的哀伤因何而生;看出了当墨越朔一不在这里,她就不知道该怎麽面对他这个太子爷;看出了她其实很後悔自己当初傻到以为自己喜欢的是太子哥哥,而不是墨越朔。
她不知道墨越言有没有意识到自己刚开始对他的那些好感,自从她意识到自己喜欢的是墨越朔之後,她就一直拼命想隐藏之前错误的情感判断;隐藏那天晚上,那个吻背後可能代表的意涵;隐藏那块热呼呼的爆米香背後可能透露的意思。
不知道出於什麽原因,对於这个眼前认识时间跟墨越朔一样长的人,她却觉得自己摸不透他的心思,有些事情,她也想对他有所保留。
看着南镶华一脸复杂的表情,墨越言眸底一冰,一双温暖的手已握上她的脸蛋,似乎准备欺身下来。
她双眸微微一瞠,趁他还没完全靠近自己之前,把头撇了开去,那双藏在袖里的双手正瑟瑟发抖着,冷汗让掌心湿了一片。
墨越言看着她撇开头的反应,看着她微微发抖的双唇,松开了她,然後沉着声线,忽然道,「你和十九弟之间究竟发生了什麽事?」
闻此言,她觉得一阵冰凉顿时穿透她的四肢百骇,要不是她背後正靠着一道墙,她可能会就此瘫软在地。
她一直以来都认为,皇上才是她最该防的人,但谁知她独独漏掉的,是一个比皇上还更了解她,也更了解墨越朔的人。
「我......」她张了张口,试着想说些什麽让他转移话锋,但当声音一飘出她的口,就全变成了颤音,连一句完整的句子都很难说完。
一只修长的食指抵住她的唇,她对他突如其来的动作一怔,不敢再动弹。
「镶儿,你也出来太久......」就在墨越言要开口说话的当口,段其仲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只见他似乎正走出来找她,不料却在唤住她的时候,看见了她身旁的人。
「见过太子爷。」神色一变,段其仲收起了脸上的表情,一个弯膝就跪了下去。
墨越言朝段其仲一瞥,淡淡道了一声,「免礼。」
南镶华有些紧张的看向段其仲,想着他或许能帮自己找藉口开脱现下冰点般的气氛,那厢段其仲也正缓缓站起了身子,神色复杂的看了她一眼。
「该是离开的时候了。」墨越言似是没注意到两人之间的眼神交流,忽然开口如此说道。
南镶华小心翼翼的看着他,见他脸上总算恢复了以往浅笑盈盈的样子,彷佛方才那一瞬间的冰凉都只是错觉。
点了点头,她勉强挤出一个笑来,把肩上的貂皮大衣双手递了回去,那手还在隐隐打着颤,「太子哥哥慢走。」
墨越言笑着接过那大衣,却在要步行离去之前,突然一个俯身,在南镶华耳边低语道,「太子哥哥只想给你提个醒,闹着玩也就罢了,趁早收手才不会害了自己。」
说完,便重新直起身子,面上不改那抹可掬的笑脸,好看的唇形微弯,但那双润玉眸子里却一丝笑意也无。
南镶华怔怔看着他望着自己的双眸,顿时觉得遍体生寒,嘴里再也道不出一字,只是愣愣的看着他别有深意的笑容,看着他重新披上那件貂皮大衣,一步步朝反方向走了回去。
「镶儿?你还好麽?」段其仲见她神色有些不对劲,脸色惨白如纸,不禁焦急了起来。
南镶华依然愣愣的回不过神,直到段其仲握着自己的手,才知道自己的双手此刻抖的比方才还厉害,脚下一麻,她靠着背後的厚墙一点点滑坐至地面。
「到底怎麽了?他方才和你说了什麽?」段其仲这下急了,赶忙俯下身去扶她,眼里满满是慌张。
她紧咬着下唇,直到嚐到了一丝血腥味,才蓦地松开了口,搁在雪地上的手死死握成了拳状,闭眼道,「没什麽,让我静一会儿。」
一点点飘荡的白雪落在她的身子上,因沾染到了她的温度而化作了雪水,渗进她的肌肤里,冻的她动弹不得。
怎麽办,怎麽办,墨越言还是发现了。
发现她喜欢墨越朔了。
「你真不跟我回去一趟麽?」
此刻段其仲正扶着南镶华上了辆马车,看着她用一件羽绒罩袍把自己包的死紧,朝她问道。
南镶华笑了一下,看向他身後的萧府大门,一场宾主尽欢的宴席已是散的差不多了,只见宾客们归的归,别的别,总归是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就算再怎麽轰轰烈烈,也有结束的一天。
「不了,户部好不容易让我偷跑一回,可不准许我有第二次。」她看着段其仲笑道,眼里却是润湿一片。
段其仲默默看了她好一阵,像是要把她的模样记在心里似的,然後才垂了眸子,再抬头时,脸上已换上了一抹暖人的笑容,「要是镶儿宫里住不惯,我随时都能去接你回来,就像当初我送你进去一样。」
闻言,南镶华的眼泪流得更凶了,「你答应我......会好好照顾我爹爹?」
「那是自然,身为女婿,总是要照顾好泰山大人的嘛。」段其仲调笑着道,看她一下子破涕为笑的反应,这才松开了本是紧紧捏着拳头的手。
「好了,该是时候了,要是耽误了可不好。」段其仲退了一步,跟坐在前头的车夫打了招呼,朝她笑道。
南镶华抹去了眼泪,在车夫扬鞭驰去之前,朝段其仲喊道,「如果可以,我过年一定会回去的!等着我!」
「没问题,我们都会等着你回来。」
段其仲笑着道,看着眼前的马车在一声嘶鸣下扬尘而去,在雪地上留了一条显眼的雪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