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婆在奈何桥旁的孟婆亭里执瓢,一勺一碗地让捧着碗前来的幽魂喝下孟婆汤後,前往奈何桥另一端的轮回。
「姥姥、姥姥!」不远处一个瘦小的鬼差跑来,喊着正在舀汤的孟婆。
见状,在孟婆亭前的两名墨衣鬼差伸手拦下了後面欲往前的灵魂,全都在孟婆亭前停伫,等着那名鬼差传完话。
「怎麽了?」孟婆走到亭子里边角落,低着嗓音问。
「姥姥,东海龙王来了!目前在您府上候着呢,他们希望您可以先过去一趟,这儿就先交代给别人。」鬼差旬童亦压低着嗓子道。
孟婆拧眉,「这儿怎麽交代给别人?今年人间乾旱,死掉的百姓不少,要转生的魂魄何其多,要托给谁?绦娘自个儿都已是分身乏术,别说来了。」
旬童也是懊恼地挠头,绿色的脸孔倒很是困扰。「那可怎办?龙王咱们可惹不起啊!」
「龙王来此何事?」
「这……我也不知,只道要姥姥前去,之後琐碎再细说分明。」旬童老实地道,又用手挠了挠头。
「既然如此,就让他继续等吧。」孟婆走上前,也不顾身後的旬童已是一脸眼珠快瞪下的表情,打了个手势,要前方的两个鬼差放那些魂魄过来。
「欸、欸──姥姥──」
不要这样吧!姥姥您好任性,跟我去见龙王啊──旬童伸长手想挽回孟婆往前的脚步,奈何却是徒劳无功。
跟到孟婆旁边,趁着孟婆舀汤的间隙,旬童在她耳边低语:「要不小的帮您顾着可好?龙王陛下可是怠慢不得的啊!」
孟婆不以为意的瞥他一眼,「都说了老身得亲自来的。不然这样罢,你前去与龙王一说,若他愿意等,你就替我招待他;若他不愿,便问他此行为何?老身得空便去一趟东海龙宫赔罪如何?」
这、这这这这──姥姥啊!这个回答不就跟不去没什麽两样吗?
「我我我我……小、小的实在是──唉唷,姥姥您真的折煞小的了啦!」扔下这麽一句话,旬童只好眼眶含泪地跑走,前去替孟婆向龙王转达这一番话。
没办法,谁叫姥姥是这黄泉之中,除了冥王之外最大的幽冥之神呢?
因为旬童走得匆忙,以至於没有发现,孟婆嘴角那勾起的轻浅弧度。
淡淡地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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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海的村落。
海浪激起岸边浪花朵朵,海水冲刷之间,竟见一名男子倒卧在沙滩之上,远处一名正要走来的少女见状,惊惶地跑来。
蹲下身子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少女朝一旁大喊:「娘、娘──」
「怎麽了,大声嚷嚷的……吓!这个人──」妇人听见女儿的叫唤大步赶来,本还不明所以,在见着女儿怀中的男子之时,惊呼出声。
「娘,快帮我,他还有生息!」
「嗯。」
然後两人一左一右地架着他的胳膊,缓步往前方的屋子走去。
阴间孟婆庄
木造的庄园古朴味十足,椅榻摆设都是简朴而不奢华庸贵,样样齐全,也是项项朴实稳在。
虽是木材所建,其木工和木质都是上等。
大厅之中,三人伫立。
「如何?」
龙王看着眼前拿着镜子观看其中景象的孟婆,俊朗威严的脸孔不见半丝情绪於颜面之上,所以无人可知,其实龙王的心里是有些焦急的。
孟婆淡抬眼,将手镜缴了回去,到龙王手中。「什麽如何?这个女子便是龙煜倾心的女子吧,如此很好,报恩之际还能一偿他多年心愿。」
龙王几不可见地皱了眉,他的贴身下属龙天就在一旁不远。「孟婆,他们一个是神,一个是人──你可知?」
「那又如何?龙王陛下究竟想同老身说什麽?」孟婆也是一脸漠然的表情,两人都是将情绪藏得十分稳当,谁也猜不出对方心中所想。
这孟婆究竟是知不知道她和他儿子之间有条红线相系?怎麽还能这般无关紧要!
忽然想起月老对他说出这一番话时的脸孔,东海龙王龙涛忆起月老说:「此事未到时机,不可说」的表情。
所以──他眼下的这个女人应该是不知情的。
「你不在乎?」
这话倒有些奇怪,她应该要在乎什麽吗?况且,若说在乎,应该是眼前这人要在乎才是。
因为那是他的儿子不是麽?
「陛下之言意有所指,恕老身愚昧,还请直说,莫要再兜转试探。」孟婆淡道,平静的语调却不令人着恼。
龙涛有些讶异,眼前的这个女子──对,眼前的孟婆一改老妇姿态,是少女的样貌,竟这般乾脆直接。
很好,他对她这个儿媳多了几分欣赏。
「本王来此,是想托你一事。」掩去自己要来试探之意,龙涛半真半假地说出自己此行过来的目的。
「何事?」弄不明白,龙煜和她之间有什麽事情可以相托?孟婆不明所以,却也没有直问。
「这面铜镜借你一用,本王有要事需得离开东海数月,吾儿且托你照料看顾。」龙涛顿了下,知道孟婆疑惑,又说:「吾儿曾道孟婆姥姥待他之好,犹如至亲,本王猜想,若是此事托你,必能让本王宽心。」
「……」这话说得如此完美,就算毫无此事,但他好话说尽,她推拒也不成……
更何况,她让他候了这麽久,好几个时辰了,他却连怒气都没发,不受,实在是说不过去的。
「老身知道了。」凝叹一气,孟婆接下龙涛搁在她面前的铜镜。
「如此甚好,就托给你了。」
然後,也不等她回话,手一摆,便和龙天一起消失在孟婆庄里、她的面前。
孟婆一人看着手中的镜子,无奈与之相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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狭窄木造的小屋里头,泛着一股奇异的药香味,龙煜在这时醒了过来。
其实龙煜一直都是醒着的,只是为了要瞒骗她们,只好假装自己是出海遇难而失去记忆的贵族公子,陷入昏迷直到刚才方苏醒。
「啊,你醒啦!」
龙煜的目光正兀自游移之时,耳边忽传一道俏嗓讶然的响起。
「这里是哪里?」压着有些乾哑的嗓音,他做戏十足地问了,然後缓缓地撑起身子坐起。
少女采儿不禁脸红,因为龙煜的面容是难得一见的好看,虽然在救起他的那刻她就知晓,但如今一和清醒的他对上,更是令她感到羞窘。
「这儿是夏河村,公、公子……怎麽会到这儿来?」话问出口,她忍不住想咬掉自己的舌头,原本已经泛红的脸顿时更是一片红艳。
她在问什麽东西啊!救起他时,不是很明显就是船难吗?不然夏河村这儿也算偏远的渔家村落,又有什麽人会无端来此?
龙煜也没对她这个问题多加深究,将准备好了的说辞用上。「我不记得了……」稍嫌虚弱的一句话,却是让眼前的少女讶然不已。
「咦!」
彷佛是要加深他话中的真实性,他用着一脸茫然的表情看她。「我记不起自己是谁,又是从何而来……」
采儿一愣,顿时脑袋一片空白。「天呀,怎麽会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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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罗殿
昨日方与东海龙王见面,受他一托,今日早上冥媱又走了一趟孟婆庄,说是冥王有要事要见她,执瓢的活儿先由冥媱暂代。
孟婆立在金碧辉煌且富丽堂皇,丝毫不逊於人间的皇宫──阎罗殿之中,上殿的王位还不见人,孟婆只好笔挺的站在殿下的红毯之上。
偌大的殿内不见半个宫人,一片华贵之中很是冷清,那样的寂静忽然很明显,但是孟婆不以为意,仍是静默的伫立。
心里却想着龙王委托给她的龙煜一事。
她纤细微瘦的身躯笔直地站着,白发简单地紮了个发髻,只用一只木簪固定,长发仍是披垂在她肩上直达腰际之下,一身墨衣带了些幽暗却不沉重,腰间系了个红绳,绳尾还结了翠色的环佩,随着她走时的步伐轻响阵阵叮当。
而孟婆的脚步素来轻巧沉稳,随着步伐而响起的声声清脆,听起来十分悦耳。
是谁都学不来的步子。
「姥姥。」
兀自走神,却是平淡的看不出,冥王冥宵出声喊了她一下。
孟婆默然地抬起眼眸,朝他一礼。「老身见过陛下。」
「免礼。」冥宵觑了眼殿下的孟婆,想起了龙王和月老一事,清了清嗓子後道:「今日让姥姥前来,有一事相托。」
孟婆闻言,不自觉地微蹙起雪眉,「何事?」
怎麽又是相托一事?该不会亦是同一遭?都是为龙煜而来?
「听闻龙王之子前往人间,媱儿这个孩子兴冲冲地说要跟着,妜儿还劝得听,但媱儿这娇蛮的性子却是劝不听……想托姥姥此事。」
原来是这样……孟婆也不犹豫,轻颔了首。「好,如此老身知晓了。」
孟婆应了话也没马上离去,等着冥宵让她退下,等了半晌却没有动静,孟婆不禁与殿上踌躇的他对上一眼。
「陛下还有事?」直言问出口,她等着他的後话。
「是这样的,龙王之子龙煜此番举动,很是受龙王在意,因为对象是凡间女子。自古以来,仙凡之间的差距至今仍是无法撼动的铁律。龙王深怕龙煜此番前去会把持不住,於是托你一顾之事本王已知晓。为了不让姥姥辜负龙王所托,姥姥即日起便可不必执瓢了,直到龙煜完结此事。」
孟婆一怔,不太相信自己听到什麽,念头一转,又道:「若不让老身执瓢,那执瓢之人……」
「就给媱儿吧。」他道,早料到孟婆会有此一问。
给媱儿?孟婆不禁想像起那个画面,有些胆寒。
「与其这样,还不如让绦娘替代。」反正说不想离开职位,眼前的男人一定会说服到她答应并且赞同为止──
与其浪费他唇舌与她的时间,她还是默认此事好了,虽然很无奈。
但反正她也算是得了空闲休息──也没什麽不好。
还是坦然受了吧。
「绦娘……」冥宵皱了俊眉,默念了名字,心下也是思量,因为他也明白冥媱的性子实在不怎麽可靠。
「嗯。绦娘毕竟也暂代老身执瓢不少次,对於她,老身放心许多。」
「好吧。那就让绦娘执瓢,媱儿便让她做接引之人吧。」话竟,冥宵停顿了一会又道:「姥姥,您莫要怪本王和龙王太过小题大作,龙王可是私下去问过司命星君的。龙煜此番的人间报恩,并非是易事,也许会纠结出许多难题──」
「老身知道,不会跟陛下甚至是龙王意气,还请放心。」这番解释,是怕她会恼怒吧?也罢,反正龙煜也是个不错的孩子,就当是替人看顾罢了。
「如此甚好。」冥宵闻言松了口气。
「那麽老身先退下了。」
「嗯。」
飘扬广袖一挥,孟婆又是老媪姿态,缓缓步行着离开殿内,伴随着阵阵的轻响。
冥宵盯着孟婆离去的背影,不由得出神。
想起月老涕泪纵横地说着那个红线是如何缠上孟婆和龙煜两人,而他为了撮合这两人又是费了怎样大的苦心……连龙王也来此一遭,说着与月老相差不远的话语,就希望他可以高抬贵手,让孟婆和他儿子多有独处的机会……
可是此事他真的是无奈啊!
姥姥没有七情六慾,就算把她和龙煜关在地牢一起千年甚至万年,他们之间什麽也不会有啊!
虽然有红线相缚……
冥宵忽地重重的叹了口气,逸出一声同情的叹息──
不知道是为了孟婆的情路坎坷,抑或是月老、龙王的处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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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了趟黄泉路的尽处,一大片的曼珠沙华艳艳的弥漫眼底尽处,张狂的火红却又内敛,像是要掩盖黄泉的夕阳残红那麽显眼。
一片丹红之中,身穿绦色衣裳的绦娘撑着一把伞伫立。
见她出现,绦娘的神情带些讶然,缓步走了过来。「姥姥,您怎麽来了?」
孟婆看着她,将事情大略与她说过一遍,绦娘了解地颔首。「妾身知道了……定不负姥姥所托。」
孟婆见她这般大方直爽的应下,忽然拧起了眉。「绦娘,老身方才并无细想就同陛下提了这要求,忘了你守在这儿是有原由的。」
绦娘愣了下後微笑,知道她说何事。「姥姥,您担心的事妾身知晓,可是无妨的。」
「怎麽说?」孟婆这下倒好奇了起来。「你守在这儿,不就是为了凝他的魂魄?」
「是哪,不过姥姥您瞧。」绦娘玉腕一翻,一个小巧精致状似镂空宫灯的东西,出现在她的掌心之上,闪着点点微小却璀璨的光芒。
「他的魂魄被养在这儿呢,如此便能跟着我了。」绦娘勾起一笑,是那麽满足,但是又那麽心酸。
孟婆的心口像是被谁一扯。
「不能用结魄灯……你这一等,等他凝出形态,甚至炼出元神,需耗掉不只千年时光。」不知为何,孟婆的嗓音忽地有些乾哑,不知是为谁动容。
也许是绦娘的情深。
究竟是怎样的感情?
龙煜是,绦娘也是,奈何桥下、忘川之中的那个魂魄亦是……还有那三生石上抹不去的人名──
绦娘仍是一脸幸福的笑,摇首回答:「姥姥,妾身不悔,只盼等到他对我说一句话。就算是说『恨我』……这千年的等待,也是值得的……」
说到最後,连语音都微弱了下来。
真的,值麽?孟婆没有问出口,因为绦娘的表情那麽落寞,她想她也知道的。
那麽,这样真的值吗?
孟婆没有问,头一次不忍起来。「那,此事就交代你了。」
语落之後,也不等绦娘回答,孟婆迳自离去,走了几步路之後,掏出放在胸前的铜镜,一观龙煜的状况──
却无法止住不断蔓延的情绪在她胸中扩散。
好似就要将她吞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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铜镜一直都忠实地将龙煜的情况显像出来,只是孟婆并非是那般空闲之人,没办法时时紧盯镜中影像,以致无法知晓这其中的细节。
再加上黄泉与人间的时间不同,有些类似凡间一种「天上一日,地下十年」的说法,於是当孟婆忙完一些事情再将镜子掏出来观看之时──
龙煜已在那夏河村待下,并和那一家人处得极好。
孟婆见无异状,稍稍放下了心,想着约莫明日就要上人间走一遭,正思量着该带什麽东西,她已不知不觉走到庄园前。
冥媱等在那儿。
「姥姥──」冥媱一张娇美容颜泛着泪意,哀怨地瞅着她。
「怎麽了?」
「父王不让我去──可是我想去看看他麽!」扯住孟婆宽袖一角,冥媱泪眼汪汪,语调软软。
很是哀切。
「先进来再说吧。」孟婆也没有表态什麽,只是拍了拍她的手,将她带进屋里。
走进了孟婆庄,冥媱随便择了个椅子坐下,也不等孟婆说话,冥媱率先开口说了自己的委屈。
「姥姥您说,怎麽就这样呢……我是真的很喜欢那龙煜啊,可是父王为什麽要这样拦我?说什麽所爱非人、要我断了妄念──可是龙煜明明也没喜欢的人,既是如此,又为何不能恋慕?」说了一长串,冥媱终於停下,最後一句疑问看向孟婆,她却是若有所思的凝望着她。
半晌,孟婆仍是无语。
她在想,要怎样的婉转语词,才能让她受到的伤害少一点。
冥媱却以为孟婆不知要说什麽安慰她,不想让孟婆再为她操心,冥媱连忙调开话题。「对了姥姥,母后要我问您上次那药还有没有。」
「她用完了?」孟婆的心思被冥媱这句话扯开,微拧眉困惑地问。
冥媱颔首,「嗯。不晓得这次怎麽这麽快,问了母后才知晓,原来是其他的母妃同母后拿去,试了药效。」
原来如此。还想说怎麽一向可以维持三个月用的药,怎会在短短几日之内用尽。孟婆心忖,了解地点首。
「老身知道了,那老身去拿药,九公主稍待。」
「我跟姥姥一块去吧。」
「也好。」孟婆想了想,应了。之後如果她去人间,冥媱如果要替冥后或是其他人取药拿物品,至少也是知道个方位的。「那老身顺道跟九公主说一下东西放哪儿,免得错事又重演。」
「好……」提起那不堪的往事,冥媱羞窘了下,应了声之後,藉由孟婆一提,又想起她仍会挂念的事。「对了姥姥,七情六慾之事,您之前说要处理──」
「老身已写了摺子上奏,也许过一阵子就会有结果下来了。」
「噢。」既然如此,那便可以安心了。
两人一路上往药房小阁走去,冥媱也终於耐不住好奇心问了:「姥姥,究竟母后向您拿的那药是什麽?为什麽总是三个月一到,就要过来领药……」忍了一年多的疑问现在才敢问出口。
孟婆推开药房的门,顿了下,才缓言道:「那药……有些类似驻颜药,只要沾上一滴,便可不费力也无需耗神甚至是使用法术维持自己想要的外表。只要在你想要的表相之时使用,一滴便可维持一日,一次用尽,便可维持几个月。而老身最近又研发出一种时效更久的药水,但这种药水是只有解药才能解开,否则不论是法术或是任何咒法都不能改其已成形的面貌。」
走到进门後右拐的柜子前,孟婆拿起一只白瓷绘竹的瓶子。「就是这只了,如果之後老身不在,九公主便自行进来取了吧。」
「好。不过姥姥要去哪儿?远行麽?」将瓷瓶捧在手上,冥媱不解地问。
「老身受托要前去看顾龙煜,可能会往人间一趟,老身会尽量抽空回来一趟。」
「咦?为什麽……」冥媱皱起了好看的黛眉,彻底疑惑的表情。
孟婆抿了抿唇,想着终是要说的,也不藏着,直言说了。「九公主,其实龙煜并非没有爱人,只是他的心上人是不被承认的凡人,所以陛下才会劝你断了妄念。而他此举虽是为了一报那女子的救命之恩,但是龙王和陛下都不甚放心,所以才会要老身前往一趟──」
冥媱愕住了,像是失神地喃喃念道:「姥姥您说什麽?龙煜喜欢的人是──凡人?」简直不敢相信,冥媱整个人霎时茫然了起来,捧在手上的瓷瓶从掌心掉落,碎片溅了一地──
里头的药水全数洒了出来,溅上孟婆纤细的身子,和她清秀的脸蛋,也洒上冥媱的衣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