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镜子里焕然一新的沈子茉,满意极了。
然後,阿遥问我愿不愿意在发廊打烊後跟他去吃宵夜。
「或许还可以喝点小酒?」吹乾头发的时候,阿遥有意无意碰着我的左耳,带来麻麻的痛。
「OK啊。」我朝他一笑。
回到家时,已经过了午夜。
这栋建筑物仍然愿意提供我栖身之所,只要我不介意它无法再供应温暖。
「你还知道回来?」
当我摸索着打开客厅大灯时,突如其来的低沉嗓音吓我一大跳,不过我很快冷静下来。
我看到坐在沙发上的沈柏钧,我称为父亲的那个人。
「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从早上就不见人影,你跑哪里去了?你知道你妈下午出殡吗?」
我敷衍的嗯一声,从他面前走过。
「沈子茉,我在问你话!」
「还差五分钟就要凌晨二点。出去逛街了。知道。」我一口气回答完他的问题。
「你......」沈柏钧气得站起来,走到我面前。
「我怎麽了?」我反问,觉得好笑,彷佛赢了一场游戏,有些沾沾自喜的得意。
「你喝酒了?怎麽打扮成这副德性?还有你的头发是怎麽一回事?」他指着我,手指由下往上,恶狠狠的模样彷佛随时会忍不住搧我一巴掌。
「剪了,烫了,还染了,怎样?爸,我的新造型不赖吧?」伸手不打笑脸人,我笑的无邪。
「对了,我还去穿了耳洞。」我拨开贴在左脸颊的头发,露出耳朵上那只单翼翅膀。
「沈子茉你才几岁?」沈柏钧快要抓狂,「弄成这样是要出去卖吗?」
出去卖?
我一愣,随即轻笑出声,「就算出去卖也是给沈大院长您丢脸!」
「啪——」地一记耳光,随即脸颊一阵热辣辣的痛,我知道我已经彻底激怒他。
他一把抓住我的手腕,跩着我进浴室,「立刻去恢复成原状。」
「头发已经剪了,耳洞也穿了!」我一字一句,理智的问:「要怎麽恢复原状?」
趁他发愣的当下,我稍微一用力就挣脱了束缚,顺便在伤口洒点盐,「爸,你以前对我不闻不问,从来就没有管过我,现在用不着因为妈死了就急着想表现父爱!」
「沈子茉长大了,会自己照顾自己。」我冷冷的说:「不用你操心!」
几个礼拜过後,我跟沈柏钧说我要搬出去,能够甩掉这个老是挑战他心脏强度的女儿,他应该也松一口气吧。
我租到一间旧国宅的小套房,离学校有点远,没有电梯,顶楼加盖,下雨天的时候,彷佛一伸手就可以触摸到那些低垂的云朵。
住的离学校远还有几个好处,例如一放学我就可以避开那些八卦女的恼人应酬、迟到的时候更有理由、翘课更加光明正大不怕被人发现。
这排旧国宅侧边紧临一栋新盖大楼,国宅与大楼的位置恰巧成为一个倒L字形,新大楼正面临向一条马路,而我租的地方刚好在倒L字形的转角处,透过房间一扇窗户还可以看到隔壁大楼房间的阳台,阳台似乎种了茉莉花,有风的时候甚至隐隐约约闻到阵阵花香。
巷口有家『全家就是你家』,二十四小时营业,泡面、零食、菸酒一应俱全。
小孩子装模作样只能靠言语,成人世界的装模作样则需要一些工具来辅助,例如菸、酒。
别问我是怎麽学会抽菸喝酒,你不会想知道的。
妈不在了,爸对我心灰意冷,我不知道我的优秀要表现给谁看,也不知道我的表现会让谁觉得骄傲。
既然已经失去飞翔的目标,那就让自己坠落吧。
过去十六年努力扮演『好孩子』、『资优生』、『模范生』的角色,从来不让人操心的沈家『掌上明珠』,从来没人知道我极度厌恶这虚伪的一切,现在我想换个头衔,庆祝自己终於长大。
你好,我是『坏孩子沈子茉』,请多多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