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神仙看着我越张越大,快要掉在地上的下巴,笑得像朵开到全盛的花。
笑的那麽灿烂,是等着我牙都摔碎了,好去给他发工资麽。
我伸手虚虚遮住他下半张脸,只露出他笑得弯弯的一双漂亮的眼睛。
好吧,我承认,我眼拙,竟然没认出他来。
那也不能怪我,他在诊所的时候,头发比这梳得整齐,而且还总带着口罩。最要命的是,诊所名片上的名字是GodfreyChia。
明明是中国人居然不使用汉语拼音和中文名字。原来Chia就是贾,他怎麽不叫贾高飞。
小小的愤怒过後,我不得不承认,贾菲这模样挺适合做医生的,看着就让人心里平静踏实。他办事,您放心。医学领域里治不好的,神仙还有法术。
扯远了。
唐双也帅,但他外表斯文,表情却带着妖气。像是一个书生被狐狸精上了身。
贾菲就不一样,细眉细眼细鼻梁,连耳廓都细细的向上挑出一个尖,再长长一点就像精灵王了。可他却一脸无害疗伤系的温和表情,不知道是天生的,还是医学院读日子久了熏陶出来的。
总之,这种无害的像矿泉水一样的男人,虽然帅,却不危险,容易让人亲近。
我在那里捶胸顿足的,懊悔怎麽没有早点发现牙医跟我是邻居。要早知道就问他熟人能打几折了,那得省多少钱。我这牙都补好了,总不能再挖了重补,一时半会儿是没法去他诊所占便宜了。
「没关系。」矿泉水男人看我一脸沮丧,好心安慰,「咱们这不就认识了麽。楼上楼下,出来进去的天天都能遇上,这都是缘份。」
他冲我伸出那只漂亮到让我嫉妒的手,「做个朋友?」
我被人催眠了一样伸出手去。
贾菲带着魔法的手捏着我的指尖握了握,客气而绅士。
这就算朋友了,还是异性的。
不晓得唐双知道了以後,又会怎麽说贾菲不地道。
「别吃那麽多甜食,对牙不好。」贾菲指着我车里的牛奶糖和冰激淩。
「……」
「你可以试试这种牙膏,可以减少牙菌斑还有龋齿的生成,牙医协会认证的。」他顺手从货架子上拿了一管牙膏,丢在我车里。
「……」
「会用牙线麽?」他晃着一包便携式牙线棒,「这种很方便,而且今天打折。」
「……」
我心中突突打鼓。跟牙医交朋友,似乎也有副作用。而且还是个带着如此诚恳表情,真心关怀你的牙医。你都不好意思拒绝他。
於是从超市里交钱出来,我莫名就多买了一袋子盥洗用品。不过大部分东西都是贾菲帮我拎着的,倒也累不到我。
我又不是没钱,而且都是早晚用的到的东西,不算浪费。我如此自我安慰着。
既然是朋友了,有些事情就不好再回避。
「那个,调查报告,回头我填好了给你。」
他的嘴角勾了一下,笑得意味深长,「好啊。」
走了一会儿,我又问他:「你真的不是搞推销的?」
他笑着摇摇头。
我无比诚恳的说:「如果你去搞推销,业绩一定很好。」
我和贾菲走到公寓楼下,迎面碰上一个看着有些面熟的大妈,笑眯眯跟我们打招呼。
其实更准确的说,是跟贾菲打招呼。
我虽然在这个小区住了一段日子了,但跟邻里街坊并不熟。上班下班,吃饭买菜,认识一辈子的人迎面走过来我都不见得能在第一时间发现,更别说那些半生不熟的面孔。
唐双说我走路爱想事,跟游魂一样,都不用拍花子的拍,有人拉着就能跟人走了。
我倒不是想事情,脑子其实大部分时候是空白的。跟电脑一样,数来数去就跑那几个固定的日常程序,没东西跑的时候,就处於待机状态。
而且现在的邻里之间,哪里有小时候家属楼里那麽亲近。关上防盗门,自有自的小世界,谁跟谁也没关系。刚混个脸熟,明儿个又换人了。费那老劲记他们干嘛。
我身边的贾菲倒是很有礼貌的回应着,我也就跟着他在一边点头假笑。
「跟女朋友出去买东西啊。」大妈的眼神暧昧的在我们俩身上飘来飘去。
我赶紧澄清:「不是……」
「是,女,朋友。」贾菲利用断点的解释力度不够,并没能有效的纠正大妈的判断。
「姑娘人看着不错,好好处啊。」
我的形象一向受老一辈人们的欣赏。经历过三年自然灾害的大爷大妈,对着现在姑娘们非洲难民一样的苗条身材,容易想起当年经历的苦难。对着我,就更能感受到领导带着我们走进新时代的幸福。
每次我妈拿着我的照片去给人相亲,都是对方父母先应允,但过不了年轻人那一关。
美女不过百。无论你的脸长出怎样一朵花来,体重超过一百就已经自动退出了美女的领域。
进电梯的时候,我略有不满的嘟囔:「你刚才就不能跟人直说我不是你的女朋友麽?」
贾菲有点後知後觉,吐吐舌头,一脸担心的看着我,「你男朋友知道了不会生气吧。」
「我没有男朋友。」说完了我又有点後悔。这麽急着澄清这个干嘛,显得我乱没市场的。
「哦,原来那天一大早从你家离开的那个男的不是你男朋友啊。」神仙做恍然大悟状。
唉。凡人的生活是不能单靠表面现象来推断本质的。
「不是。」我否定的有点幽怨。
後来回想这件事,我发现当时我光顾着幽怨,完全没注意到【贾菲住我家楼上不是对门,唐双一早离开,他怎麽会看见的】这个问题。
贾菲把两袋子东西放在我家门口,两只手插着牛仔裤的口袋,一边倒退着一边嘱咐我:「买的那些个牙线棒记得用。」
「嗯。」
「少吃点甜食。」
「嗯。」
「有事可以拿扫把杵杵天花板,我能听见。」
「嗯。」
「有空上去坐坐。」
「嗯。」
我看着他走进电梯才拿钥匙开门。倒不是防着他,就是怕他那麽倒着走回头再掉进电梯窟窿里。
我刚把东西拎进屋,关上防盗门,背後就冷不丁一声仿佛来自地狱一般低沈冰冷的质问:「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