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雲染燕陽 — 【青羽雙飛】一

从乔思羽有记忆开始,家中长辈就是教她要知书达礼、温文有礼,女四书最好能倒着背出来,笑不可露齿、行不可露履、立不可摇裙、坐不可摇身,从三岁开始拿笔练字,四岁开始拨琴弄画……总之童年十分精采。

虽然家道严格,但她的母亲却是一奇女子,到现在她还会想着,为什麽母亲那样一个飞扬肆意的女子那时候会愿意为一个男人守在後宅,跟着一群侍妾勾心斗角。

在她眼里,她的母亲应该是像个大侠一样,飞在屋顶跟树梢间,打击坏人铲奸除恶……是的,她的母亲就是所谓的武林高手,她曾经看过母亲用一片叶子杀了企图把她拐走的人贩子,从那次之後母亲的形象在她心目中蹭蹭蹭的往上爬高了好几个层次。

她的母亲还会画没有嘴巴的怪猫跟奇怪的兔子来给她说故事,还会讲着不被世俗所认同的惊天言论,抱着年幼的她讲着教育要从小做起,教了她所谓的阿拉伯数字跟加减乘除以及很多很多闺学先生不会的东西。

可是父亲却一点都不珍惜母亲,母亲说,在这个国家女子只是被用来做搭梁的棋子,一点都没有尊严,不知道在第几次看到祖母又往父亲的房间塞人时,父亲的不作为让母亲毅然决然地写了封休书给父亲,然後抱着还四岁的她离开了这个国家。

母亲说,这大陆历经了多次战役後,剩下两国鼎立,一个是男子为尊的燕阳国,一个是女子称帝的云染国,而拥有着伟大志向的母亲,就牵着她的小手,到达了云染。

而母亲一如以往的强势,在云染国连中文武三元,获得了女皇肯定,爬到了太子太师一职,隔两年又以镇威将军之名带着三万大军完胜北边蛮族的十万敌军,还把人家的粮草武器给全数捞了回来,女皇大喜,便给母亲封了个镇国公及赐镇国公府一座,原本还怕母亲一人太过孤单,还想赐美男数名,被母亲推却了。

於是她就这样在云染国立了足。

而原本在燕阳时学的都是如何做个完美的大家千金,来到这里後因没人再管束母亲,母亲便开始教她习武防身,时政军事等,活生生将她给纽成了个文武双全的女汉子。

还是一个看起来白嫩嫩,有着弱风拂柳之姿的女汉子。

因为母亲表示,要是连她的後代都让人觉得太过强势的话,会被女皇惦记的,於是六岁那年她学会了藏拙。

而事实也证明了,母亲是对的,本来应该是喜欢女子英气逼人的女皇看到怯生生水嫩嫩的她,那张笑脸怎麽样都压不下来。

而那天,她也做了件到她长大都後悔莫及的事情。

女皇膝下有六名子女,女儿三位儿子三位,非常均匀,那时女皇牵了她最幼小的儿子跟乔思羽做联谊。

而两个六岁的孩子能联出甚麽东西?基於伪装她看起来是娇嫩弱小的,而对面那个小男孩也跟她差不了多少,整个脸都要埋进他母皇背後了。

女皇看着两个一样胆小的孩子,笑得更开心了,她拍拍身後云卿衣的小手,将他拉到身前:「镇国公啊,你看看这两个孩子性子还真像呢!可以的话朕还真想把这小儿子跟镇国公结个亲家呢!」

以前在燕阳的家里,甚麽不多女儿最多,每个女儿一到年纪就开始思春,所以让小小的她也能明白一些事,结亲家不就是要把她嫁给这个小白脸嘛!虽然云染国女性为尊,都是女子娶夫,三夫四侍不在话下,男子也讲究阴柔优美,可是生於燕阳的她还是喜欢英武挺拔的马背男儿啊!

想到这,乔思羽怯生生地摇了摇头,做出一个开口欲言又咬唇不语的姿态。

那时的她还不知道,她这一摇把她脑海里的美好未来给摇掉了。

看到她摇头,女皇也只当作这怯生生的小女生害羞了,心里也只是呿了声想着果然还是燕阳生出来的孩子,这样娇柔作态。

而又躲回女皇身後的云卿衣则是静静地眨着他那双美丽的凤眼,不做任何回应。

这就是她第一次认识云卿衣的情况。而她也以为那会是最後一次,毕竟那人不是她的菜,上不了她的桌,以後自然不会再相见。

结果是她把一切想的都太简单了。

阳春三月,院子里的桃花让风吹落了几朵,十三岁的乔思羽坐在院内的秋千上,手上翻着一本书皮写着风花雪月的书册。

只有书名能信,要是能把外面那层假书封拆掉,就会看到里面的书名。

孙子兵法,她总是挨着母亲问写孙子兵法的到底是谁的孙子,母亲总是笑着摇头,说着就算她说了乔思羽也不会知道,既然母亲都这样说了,那她也就相信了。

毕竟母亲是全天下最聪明的人了!

「胜战记,瞒天过海,备周则易怠;常见则不疑。阴在阳之内,不在阴之外。太阳,太阴……」母亲表示秘本兵法的三十六计非常重要,要她定将其熟背并运用……好像在燕阳时祖母也告诉她女四书非常重要,也要她熟背并运用来着?可怜了她的小脑袋,这麽多东西都要熟背运用的,也太为难她。

乔靖月看着自家女儿眼里看着孙子兵法,心里默背着三十六计,内心很是满意,但还是忍不住的过去提醒了一声:「小鸟,别念太大声,小心隔墙有耳。」

三十六计是她原本时代中的东西,以前为了兴趣背了下来,没想到居然让她有机会实用起来,看着女儿颇有成为将才之势,她对自己的培育方针很是喜欢。

女人嘛,与其靠男人,不如靠自己,以前她就是太笨,以为为那个男人守着家就足够了,谁知道却赔上了青春,现在来到云染,就要将女儿培育出一个独立自主。

乔思羽顿了一下,小脑袋快速运转,嘴上的喃喃自语瞬间换了个调:「使君从南来,五马立踟蹰……」

「是说,小鸟啊……」

小鸟,是母亲给她取的小名,母亲说希望她这只小鸟将来能长成海东青。

母亲嘴上期望很高,但其实很多时候都是任由她自行发展,只要在快要长歪的时候拉一把……导致她深深的觉得,她这只小鸟不要长成麻雀就很好了,海东青甚麽的还是算了吧!

听到母亲叫她,她还是很认真的从书中把自己的小脸拔了出来。

十三岁的女孩,脸上还带着稚嫩,不过有着上一辈的良好基因,已经能看出将来的绝色之姿,为此为人母的乔靖月非常担心她的贞操安危,在教导武艺时总是说着三十六计的第十八计,摧其坚,夺其魁,以解其体,所谓擒贼先擒王,尽管她觉得,再怎麽样男子的命根子也算不上甚麽王,可是偏偏母亲说,要是能先擒住这个“王”,就能安全一半了,而她也只能照学。

「小鸟,你也十三了啊。」母亲感叹的说着。

是啊,才十三岁,她点头。

「母亲十三岁的时候已经在游走江湖了呢。」

恩恩,听说母亲当年可是人见人怕花见花枯,看到她等於看到死亡……咳!母亲常常说自己被说成是彼岸花呢──只有要死的人才会看到她。

听说当年母亲被族人骗回家之後被迫嫁给父亲时,父亲的友人来道喜时活像是来奔丧,气的母亲差点让他们七天後再回家。

乔靖月看了眼满脸认真的小丫头,心下有些不舍,但她的女儿怎能是温室的花朵?好歹养了这麽多年,都藏在深闺之中,扔出去也不会有人认出她是七年前的那颗小包子,当下她心一狠,不再犹豫:「明天就出去历练吧。」

「!?」虽然总猜想母亲迟早会把她扔出去,但她现在才十三岁啊!十三岁的女孩都在做甚麽?云染的她是不知道啦,可是燕阳里十三岁的女孩应该是跟着自家姐妹围在一起,一边绣花一边思春啊!

「母亲,一定要吗?」她有些艰难的吞了吞口水,不是她不行,而是她根本没有心理准备啊!

「给你一个机会。」忽然,母亲露出了一个很久不见的温柔笑容。

当下她以为,为人母者总是多少会心软,可是她偏偏忘记了,她母亲可不是一般的母亲。

燕阳第一奇女子乔靖月这名估计到现在还在燕阳国内流窜着呢!

她充满着希望看着母亲时,乔靖月挂着那抹让她以为世界充满希望的笑容缓缓说到:「跟母亲打一场,你赢了就让你晚上一些时日再出去。」

於是隔天,乔思羽拎着她的浪迹天涯小包包出门了。

恩?问怎麽没有说比试的结果?这还用说吗!让她跟她母亲打?她母亲甚麽人?镇国公,镇威将军,据说五岁就可以把大人扳倒的女人耶!

当下母亲在三个呼吸间就把她打出墙外了。她觉得除了兵器外她学最好的就是轻功了。

都是为了防止被母亲打飞出去时摔得太重啊!

临行前,母亲塞给她一把她自制的火枪:「小鸟,虽然你的武艺母亲很有信心,可是啊冷兵器再怎麽样也比不上火药,如果真有甚麽万一,不要怕,一枪给它嘣下去!」

火枪一把,付赠子弹10匣共50颗,并告知,若子弹用完请自行制作。

母亲常说,这个时代都还在使用冷兵器,火药时代的东西还是不要出现的好,否则会造成太多伤亡,其实母亲还是心善,不然当初她打仗直接领着几口大炮,给敌方蹦个几发就赢了。

拿着手上被母亲改良过的火枪,她心里还是一阵的温暖,母亲终究还是担心她的安危的嘛!

走在山间,也好在母亲从小的训练,她还不至於太过娇弱,不过走了这样久的路,也还是有点饿到肚子了。

打开浪迹天涯小包包,本来只是抱着希望看看自己的无良母亲会不会塞点甚麽乾粮在里面,却看到了里头塞满了小型炸弹、三种人皮面具、护肤保养品、各类药物毒物等……看的她忍不住悲从中来。

从未独自离家的她抬起布满泪痕的小脸朝天喊着:「母亲啊!没给银子就算了,您连个馒头都没给女儿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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