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登峰造极 — 同病相嫉

寻人?炼纯阳丹和人有什么关系?许凌山想起老道夜里咒骂的“死胖子”,进而又想到刚被罗道长掳来时夜里看到的那个男孩,看来都是和纯阳丹有关。

他胡乱在木桶里洗了洗,出来穿上里衣,罩上罗道长为他新做的道服,这丝绸面料当真比之前穿的粗布舒服。此时也没心思细细感受,随便整理一下,钻进了丹房。

八卦混元炉下三昧真火不知疲倦般熊熊燃烧,那炉腹中便是万物归一的混元之气。许凌山围着丹房查看,未见什么蹊跷,这房子他日日都来,除了丹炉之外,只在东面供着伏羲,伏羲位下是一个八卦阵。许凌山跟着老道学了些,便顺着乾、兑、离、震、坤、艮、坎、巽,依次把卦名念了一遍。除此之外别无其他,那罗道长掳掠来的人都不曾见过,难道都杀干净了?他盯着地上八卦阵看了一会儿,又按照八卦配洛书的九宫法踩了一遍,回归乾卦。“叮”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掉了下来。许凌山想要在伏羲位旁翻找翻找,忽又想起罗道长每次进丹房都要毕恭毕敬地拜一拜伏羲,他好歹大了些,心知不能唐突,于是也有样学样地跪地叩拜。连磕三个头后,欲要抬身,看到供桌下面垂着个铁环,若不是他俯下够低,根本看不到。想必这就是那一声来源。

许凌山断定这一定是个机关,爬到桌底,把铁环一拉,只听“砰”地一声。他从桌下钻出来,见北侧地上开了个洞口。火光把地面燎的通红,那洞口漆黑,似乎把光都吞没了。许凌山起身,端了供桌上的烛台,往那洞口挪,烛光只在洞里一晃,许凌山便愣住了,洞底叠垛着五六个男孩,你歪在我身上,我压在你身上,皆是虚弱无力的样子,最上面压着个很胖的男孩,这应该就是昨夜里道长口中的那个胖子了。

许凌山朝里喊了一声:“喂!”洞里立刻有冷冷的回声。没人应他,许凌山又喊了一声。这时一个被胖子压在下面的男孩睁开了眼,瞳孔因光亮迅速收缩。许凌山见人还活着,不觉松了口气。

“能听见我说话吗?”

男孩眨了眨眼睛,这时另一个瘫坐一旁的也醒了,却没人动弹没人说话。许凌山瞬间明白了,他们也是被老道封了穴道藏在这里的,跟自己当初一样。

这洞有十几尺深,跳下去怕上不来,然而不下去给他们解开穴道就没法知道罗道长掳了他们来干什么。罗道长刚又急匆匆出去,大概还是去抓人了。他忽然想到,老道走得急,没封院子!他本想转身逃出去,可是想到绊足锁也没给他解开,逃到哪儿也没用,这些个男孩又不能不管。许凌山灵机一动,摸到了踝上鬃毛,走向三足丹炉,围着丹炉绕了一圈,将鬃毛缠在三足之上,慢慢滑下洞来。噗通!砸到了那胖子身上。这么一折腾洞里几个男孩全都睁开了眼。他举着烛台照了一圈儿。这几个男孩胖瘦不一,看上去都和他一般大小,衣着有好有坏,明显出身各异,个个惊恐万状地盯着从天而降的许凌山。

许凌山蹲在地上,不敢把他们穴道全解开,不知为什么,看着这几个被拘禁的男孩,他心底涌起一丝恐惧。他试着解开最先睁眼那男孩的哑穴,跟他说:“你说话试试。”

熟料,那男孩试着出了一声后,便崩溃大叫,周围男孩们全都哗哗流泪,无声地哭了起来。许凌山吓得立刻有封住那男孩穴道。

许凌山想要问他们些话,又不愿听他们大喊大叫,就对刚才那男孩说:“我让你说话,你不要再叫了,你要是再叫,我就还点了你的穴,不管你们了。”那男孩看着他,他又问:“知道了吗?知道了就眨眨眼睛。”

男孩眨眨眼,许凌山伸手解了他哑穴。男孩果然听话没再大喊。

“你来这里多久了?”

男孩摇摇头,艰难地说:“不知道。”声音嘶哑,定是很久没出过声音了。

“这胖子是昨天夜里来的?”

男孩摇摇头,想了一下又点点头。许凌山猜想,他大概是一直被关在这暗无天日的地窖里,算不清时间了。

“只有你们几个?”

男孩说:“那人弄出去一个,又把他扔了进来。”男孩子说话口音很重,却能听得清。

“你来的时候除了这个胖子,别人都在吗?”

男孩点头。

“你几岁了?”

“十岁。”

许凌山看了看另一个看着大些的,说:“我解了你的穴,你也别叫。明白就眨眨眼。”这男孩眨眨眼,许凌山给他解了穴道。

“你多大了?”

“十二。我比他们来的都早。”大些的说话就是清楚,知道许凌山想问什么。

“你来的时候有谁?”

“我来的时候只有三个人在这里面,后来都被老道带出去了。”

“带出去做什么?”

“不知道。只是老道隔一段时间就会进来摸我们。”男孩说这话时声音微弱,表情痛苦。

“摸你们?干什么摸你们?”许凌山想起老道平日也总想抱他摸他,真是恶心至极。

先前那男孩儿接话说:“不知道摸我们干什么。”

“摸你们哪里?”许凌山想象不到老道捉了这些男孩子来就是为了摸摸头摸摸脸,他方才抱着赤裸的自己如此焦躁难耐,说不定对这些男孩儿也做过什么。

果然他此话一出,两个男孩对视一眼,默不作声。半晌后,大些的男孩说,“摸我们嘘嘘的地方。有时还自言自语说,怎么还不好?”

真是妖道!许凌山恨不得宰了那老道,龌蹉肮脏的蠹虫!心中恨了片刻冷静下来,又问道:“他都什么时候来看你们?”

“都是晚上,他也是这样举着烛台进来的。”

许凌山想,应当是夜里自己睡熟的时候,老道偷偷摸摸来的。“你们吃东西了吗?”

“他会来喂我们,有时也好久不来喂。”

不来喂的时候那就是出门去了。许凌山将他们的话和罗道长平时行径对上,事情渐渐清晰。但他仍不知道,老道长弄来这些男孩做什么,不应该只是为了狎玩,还是应该往纯阳丹上想。然而关于纯阳丹老道总是语焉不详,尤其问到他炼丹之法时,他便发起痴病来,抓着许凌山说癫话。

许凌山正想着,稍大的男孩问:“你是来干什么的?”

最初的恐惧慢慢退去,这男孩警惕地看着许凌山,也终于发问了。

“老道为什么不把你也关在这里,你跟我们差不多大吧。你是跟他一伙儿的,要来杀我们吗?”男孩说着,眼中显出愤怒。许凌山在烛光下看着几个男孩的脸,除了那个胖子一副蒙在鼓里的表情,其余人皆又怕又恨地望着他。

许凌山被看的脊背发毛,解释说:“我不是跟他一伙儿的。我跟你们一样是被他掳来的,都已经好多年了。”

“那他为什么不关你?!你衣服还是新的。”大一点的男孩显然非常愤怒。

许凌山看着身上道服,慌张地解释着:“因为……因为……我是他的道童。”他抬头看洞口,只想撇下这些人赶紧上去,封上洞口,只当没见过他们。

“你还是跟他一伙的!”另一个男孩也喊起来。

“我不是!”许凌山大喊。

“你若不是就把我们带出去!”大男孩威胁道。

许凌山在洞中站起来,四周如炬目光带着要把他生吞活剥了的渴望。

“解了他们的穴道让他们出去吧!”许凌山脑中一个声音闪过,另一个声音却说:“把他们放走了你怎么办,你脚上还牵着老道下的绊足锁呢!”

“可是,不救他们老道会杀了他们的!”

“你还管得了这么多?你不怕老道杀了你?”

许凌山在这狭小地窖中一阵眩晕,接着一股寒风从洞底钻出,倏地扑灭了烛火。洞底一片黑暗。许凌山失声尖叫起来,转身摸索连着脚踝的鬃毛,却发现这鬃毛太细,根本无法缘之而上。那两个能说话的男孩一直大喊:“带我出去!带我出去!”此起彼伏,在漆黑地窖中如同催命的符咒。

正在他吓得魂飞魄散之际,脚踝上绊足锁猛然勒紧,许凌山整个人一个倒翻,飞出了洞口,两扇木盖,砰地合拢,男孩的喊叫声被切断。

许凌山跌到丹炉旁,眼前阵阵发黑,恍惚间看到罗道长走到他身边,俯下一个浓黑的剪影。丹炉上的铃铛在寒风中,叮铃叮铃,响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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