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屋内直走到底後左边的方向有一层电梯,将把手压到最後一格就会搭乘到一楼,来到大厅後出去後院会经过一间屋顶盖有巨大烟囱的锅炉室,看到它之後再往下方楼梯直走约十分钟後便穿过树丛来到水路──这是汤婆婆指引的路线。
白龙沿途观察汤屋的四周,从经过大厅开始他就了解,在这里工作的人应该都非常困苦,与布满金饰的天阁相比,恍若富地与贫瘠,所有的墙面几乎早已龟裂,昏暗潮湿的地板,因破洞而不断地涌出泥水。
与先前进入汤婆婆房间前的水质不同,白龙无法感受到任何生命力。
「啊!痛──干什麽啊你!」
「……抱歉。」
专心於思考的他无意间踢到睡在地上的员工,被怒骂了几声後对方再次倒头沉睡。
──这里不是个好地方。
白龙非常清楚,但奈何他必须尽快达成心愿,学会穿越时空的魔法,因为他已经没有时间了……抚着胸口,回想起先前离开汤婆婆房间後,原先踩到的一摊泥水,却不见踪迹。
同时,他也明白到,这里一定隐藏着更大的秘密。
越过汤婆婆提及的锅炉室,发现上头的烟囱早已喷出浓浓白烟,显然里头的人已经起床工作,白龙心想着进去探望,担心这里的人如何生存。
他怀疑这里是靠汤婆婆的魔法来维持的景象,也有可能他现在所看到的一切,是魔力消失的模样。
白龙依旧理不出头绪,最後决定将重心重回自己的事情上,走了许久越过树丛走下楼,进入水路。
放眼望去唯有一片低浅水面,映出与天般无尽的广阔,像是拥有镜面而无边的玻璃,折射出它的清晰、反应天的辽阔。
为了怕水浸湿鞋底,白龙脱去它们拿在手上,踏起步伐。
啪搭──啪搭──水面上每一步都随着他的移动泛起涟漪,划出规律而优美的线条,脚步缓慢地、如同牵引着他的足迹,在後头尾随着阵阵波浪,在踏出平面的同时滴答滴答地奏出悦耳的足音。清澈沁凉的温度浸入白龙的身体──他有多久没有感受水的波动、冰凉,甚至是伴随他而舞动的溅花。
他是神明,琥珀川的神明。
微风清佛,从後方传来徐徐凉风,白龙墨绿色的发丝迎风飘逸,他伸起纤细的手腕将凌乱的线条整理过後塞入耳後,清秀白皙的脸庞倒映在水面上,浅色的柳眉、清澈碧绿的双眸,显露於他的稚气、纯真。
身穿海蓝色的浅亮和服,上头绣有白色幼龙,腰带则是精简黑,在阳光的照射下服装与水融为一面,他婉若游龙,置身在那静谧透彻的浅水里,如此的高雅、清闲而不可触摸。
他优雅地踏起步伐,轻盈地踩进水面,薄唇微微勾起,双眸眯成一抹月湾。
他原先栖息於某座镇上的河川,被上流水源孕育出来的生命,在时间不断地反覆流逝中,成为那道河川的守护神。
水源的丰沛与否象徵他生命力的旺盛,也就是说──一旦有一天这条河川乾涸,他便再也无法生存,甚至,消失无踪。
“不可以乱丢东西在那里面!”
他听见远处传来小女孩的声音,心中立即有了底,一定又是荻野家的女儿在教训破坏河川的孩子们。
河川的主人──镇早见˙琥珀主,从冥想中回过神,一条幼小灵巧的小白龙探出水面,圆滚滚的碧色大眼咕噜咕噜地转着,直到搜索他要的目标,啪搭地一声跃出水面,在波光粼粼的映照下,透亮纯白的龙麟显在他身上。
琥珀朝着声源靠近,果其不然的发现有一位绑着马尾的女孩正在河边拾起垃圾,年貌约三、四岁,据他所知,这个女孩的家住离河川不远处,偶尔会来这里戏水,直到最近才比较常至此处。
难道是因为之前曾救过她的关系?
琥珀脑海中立即浮现出第一次近距离接触到这个女孩的情景,那天下着大雨,她着急地蹲在河边,看似在寻觅某个东西,下一秒,对方便不自觉地滑落水里,被突如其来的急流冲的不见踪迹。
将一切都看在眼里的他,听到那个人不断地呼喊救命声,既恐慌又着急,心头一紧,琥珀化为人身,潜入水中拉起她的手腕,将她带入岸边。
“咳咳──鞋子!咳──我的鞋子!”
女孩抓着对方下摆,身高矮了他半截。
原来是为了找回遗失的鞋子。
琥珀冷静地瞥了远方一眼,伸手抚着她的头:“放心,没事的。”
再次潜入水中,游於属於他的环境地域,环顾属於他所掌控之河,琥珀很外便追上女孩遗失的鞋子,重新提在她面前。
水珠滴答滴答地落在河川上,琥珀站在里头,不语在岸边上的女孩。
即使水流再怎麽湍急都无法移动他分毫,湿润的发丝贴紧他的脸庞,沉彻碧绿的眼瞳映出女孩愕然的神情。
琥珀如同在喧嚣纷扰中的风平浪静,艳阳好正洒落於他和服上的白龙绣纹,在急流中时间彷佛瞬间静止一般,沉默地与她对视着。
“千寻──千寻!你在哪里?千寻!”
母亲的呼喊声使女孩回过神来。
“啊,是妈妈!”
千寻奔向她的母亲。原先面无表情的琥珀,纤长的眼帘稍微提起。
“妈妈,我跟你说喔!我遇到河神了,你看──”
当她返回视线时,映入视野的仅是不断冲往下方的水流,及源源不绝的流水声。
“咦?奇怪了,刚才明明还在这里的啊……”
水平面上探出一颗小白龙头,他的双眼凝视着远方那对荻野家的母女,在心中默默地记下──千寻,这个名字。
起初,琥珀对於“千寻”这个女孩的印象不太深刻,直到她频繁地来到琥珀川,并维护这片河流时,渐渐开始对她产生了想法──不是太特别,只是,是一个单纯、善良的人类。
他喜欢这个地方、喜欢这里的所有人,他们爱护他、需要他,如同给予他最温暖的家,告诉他所存在的价值──他是,为了这个镇上的人们而活。倘若有一天失去了他们,他便不复存在。
“什麽?这里要改建成大楼!?”
惊愕的嗓音立即传入琥珀的耳里,他很快地辨认出这是千寻的声音。
“不可以、不可以!我不要──我不要!!”
“………………………”
倘若有一天失去了他们,他便不复存在。
──哒哒哒哒哒哒,嘟──嘟嘟!
火车的鸣笛声使白龙从回忆中回过神来,伫足後才惊觉他已到达第一站,看着入口处来来往往的人群,没有任何人停下脚步探望他一眼,也无视他环顾的视线,只有他一人处於原地。
白龙伸手抚着胸口,深吸一口气。
他已经知道自己的时间所剩不多了,他能清楚地感受到体内的生命能量正不断地流逝,因此,在那之前,他非学会穿越时空的魔法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