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茵妍，我跟你说了很多次。”一叠黑白色的照片散落在原本整齐的工作桌上，“巴黎的魅力大，但不能每一期都是黑白的。”
茵妍皱起了眉，“我…”
“你拍不出有颜色的，我明白——”茵妍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接上了，“我说…虽然这样很残忍，不过你也是时候放弃了吧？”
茵妍低下头，看着桌面上一片黑白。
不明白黑白与红蓝绿黄之间的分别。世界里，自从那年後，只有黑白。
“但编辑，我比别人更明白什麽是珍惜。”
编辑抬起头，盯着她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眼睛，“我知道，你觉得是什麽让你留下来。”
茵妍拿着照片，太阳光反射出的光线让她感到很不舒服。
有颜色的景色会比现在的景象吸引吗？对於很多年前的回忆，她已经记不清了。现在能够想起来的，也就是刚到巴黎，清晨起得早了。街道上很多店铺都还没开门，只有靠近渔港的一些小摊子开了，里头鲜艳的红杉鱼，那种…微微的红色——
她看着自己身穿的衣服。每一次逛商场里头的衣服专柜，只能透过别人的眼睛分辨，其实根本不知道到底是不是黑白。专柜的服务生有时也窃窃私语的，本来已经不善於说话的女孩，在那场景中更是格格不入。渐渐地，除了拍摄以外，她都不爱出门了。
连陪伴在身旁许多年的猫，都不能准确说出到底是橙毛，还是灰毛，棕毛。不是什麽大问题，却让她忽然有些想流泪。
不过，在巴黎街头，流泪微笑，大概都是浪漫的。
打开房门，对着屋子里床的角落睡着了猫咪说，“今天还是失败呢。”猫咪似乎知道了，挪了挪身子，让出了个位置给茵妍。
她坐在了床上，看着白茫茫的天花板。忽然想起了当初为什麽要开始这一切苦难—
“你拍的很好看，去做摄影师吧。”
女孩笑了笑，当年的‘自己’，还是彩色的吧，还是穿着红色小皮鞋的吧。面对男孩，她羞涩，她多彩，她——是个想要做摄影师的女孩。
茵妍抱着猫咪，拉上了窗帘。喜欢暗处的双眼，是否只能遥望梦想呢？如今的你，又有没有实现你的梦想呢？“你说呢，Catby。”猫咪没有回答，只是舔了舔她的手背。
许允尚手一颤，将果汁都抖了出来。到了如今，还在执着实在太小孩子气。但让人如何忘记呢？那一个星期，成就了他的梦想，成就了他的人生。如果…如果…
“你怎麽了？叶子连忙抽出纸巾，抹去了地上洒出来的果汁。
许允尚回过神来，揉了揉太阳穴，“没什麽，麻烦你了叶子。”
叶子叹气，“不要那麽在意了。”十年的时间，如果长达了七年都不能忘却，大概一辈子都会刻印在心上吧，“有没有想过去找她。”
许允尚将果汁一饮而尽，“没有。”心思漂浮，答案却是肯定的。
叶子想了想，点头，後来又变了些脸色，“如果我跟你说我知道她在哪儿呢。”
许允尚进了厨房，洗乾净了杯子。
这才擦乾手，慢慢走了出来，完全不像是个惊讶的人。低沉的声音在房子里来回碰撞，“难道我不知道吗？”
她过得好与坏，大约是不想知道的。但也只是个大约，怎麽能阻止心里面的涌动呢。还是没能忍住去听了她的消息，是他这辈子做得最後悔的决定。开始的七年，根本一点消息也没有。正打算放手的时候，却传来了—她正在做摄影师的消息。
允尚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顺势打开了电视。叶子没说话，本想让人惊喜的他现在反而成了惊讶的人。
如果…倘若…假如，当初没有执意去打探她现在过得好不好，是不是就不会牵挂至今呢？许允尚看着荧幕上的人物一个个来来去去，忽然有些晕。
“叶子哥你先走吧，我头有点儿疼。”
叶子点了点头，“照顾好自己。”说完就拿起外套。
许允尚将叶子送出了门，锁好了家里的门窗，长叹口气。
“该死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