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伤时代11
他从来都不知道，琼安的牙齿原来如此锐利，而且咬合力十分惊人，在教务处外面那一下，让他的手背足足痛了两天。
「然後呢？你有被咬醒了吗？」小绿问他。
「没有。不过我倒是发现，琼安在我手上留下的这一排齿痕还真可爱，每一颗牙齿都好小、好迷你，果然秀气的女孩子就该是这样，不像有些……」石毓翔还没讲完，头一抬，看到小绿眼里已经迸出杀气，他急忙闭嘴。
「不想死的话，讲话最好给我小心点。」瞪了一眼，小绿把一纸袋的讲义全往桌上倒，说：「为了你们，老娘真的是掏心掏肺，连我哥前几年用过的旧讲义都搬出来了。」
「谢啦。」石毓翔有些不好意思。
小绿又白了一眼，她根本不希罕这句道谢的话，揉揉肩膀，说：「看在我被灰尘弄得一整晚过敏的份上，拜托你稍微认真点吧，不然姜琼安下次又想咬人时，只怕连我都无法幸免了。」
「她以前就很会咬人吗？」石毓翔皱眉。
「坦白说，你是我见过被咬的第一个。」拍拍他肩膀，小绿说：「你是第一个让她心动的人，也是第一个被她咬的人，更是第一个让她挂心不下，三更半夜还打电话来给我，叫我去翻出这些旧讲义的人。托你的福，老娘整晚喷嚏打不停。」
小绿的哥哥前两年已经考上大学，到台南去念书了，这些自然类组专用的旧讲义，一直堆在台中，原本她还想全都清理掉，没想到琼安一通电话打来就要了。小绿说：「她真的很担心你。」
还能说什麽呢？看着那叠讲义，还有琼安特地托小绿买来的综合维生素，以及几瓶人蔘养生饮品，石毓翔只能低头默然，暗自惭愧。
那几天，当所有人在刚刚结束的模拟考後，都忙着找机会透口气时，只有石毓翔一个人安分地坐在教室里。星期六下午，远处依稀还能听到操场那边传来的嘻闹声，偶尔也能闻到不知何处飘来的食物香气；教室里人心浮动，不时有人交头接耳，小声在聊着天，或者讲义还搁在桌面，但杂志或漫画却偷偷摆在大腿上，除此之外，有些人则心思根本不在书本中，一点风吹草动就足以分散他们的注意力，让那些家伙开始东张西望。
唯一不受外界影响的只有石毓翔。他刚算完一个大章节的练习题，一堆数学符号跟公式全在他脑海里混成一团，但他强打起精神，正准备继续朝下一章迈进。多亏了小绿她哥的旧讲义，这阵子追上了不少进度，虽然距离下次模拟考还有点早，但他相信，只要继续保持下去，应该可以得到不错的成绩。
「欸，阿翔。」又一题才刚开始计算，但这一节课的结束钟声忽然响起。背後有同学拍拍他。石毓翔纳闷转头，只见那个同学朝後门指指。
「我还以为是小绿。」他露出有点疲惫，但却开心的笑容。
「别提她了，我刚刚传简讯，叫她跟我一起来，你知道她说什麽吗？」琼安没好气地说：「星期六下午喔，全校的三年级学生，几乎每个人都在教室里自习或上课，偏偏就只有她溜出了围墙之外。不过那也算了，跑了也好，反正留在教室也是妨碍别人读书。」
下课时间，教室外的走廊上满是吵闹声喧，琼安乾脆带着石毓翔往楼梯边去，在转角的地方，她停下脚步，回头问：「知不知道annual？」
「一年一度的，形容词。」
「assurance？」
「保证，名词。」石毓翔又补充说：「动词是assure。」
「不错嘛，最後一题，」琼安满意地点头，问他：「承诺？」
「commitment。」石毓翔不假思索地回答後，得到一个充满鼓励的笑容作为奖品。
琼安说她可不是吃饱撑着，才丢着自己的自习功课，跑过来当英文小老师的，但在进入主题之前，这个简单的随堂测验，却是非考不可。
「为什麽？」
「不稍微测试一下，怎麽知道你有没有拿奖品的资格？」琼安笑着，跟他一起从楼梯边下来，在周末下午已然歇业的合作社外面，她掏出零钱，往贩卖机投了一瓶饮料，还亲自拉开拉环，再递给石毓翔。
「三个单字换一瓶饮料，挺划算。」笑着，他喝了起来。
午後不见凉风，还闷热得让人很不舒服，幸亏有这几口饮料，石毓翔总算觉得畅快了些。他喝了小半瓶後，问琼安要不要也来一点。
「我可不是为了喝饮料才来的。」琼安笑了一下，又问他一个怪问题：「社团博览会结束了，小市集也落幕了，你的鱼虾跟螃蟹，知不知道被谁领走了？」
「不知道，也不想知道。」石毓翔摇头，他说这种令人伤感的事情，能知道愈少愈好。
「如果它们还能再回到你手中，你打算怎麽做？」
「煮一锅海鲜汤？」
「你是不是忘了，它们只是鱼虾或螃蟹的造型，但其实是金属制品喔。」琼安笑着，看着石毓翔，一副颇含深意的样子，特别是四目相交时，好像要看进对方的灵魂深处一般，盯得石毓翔都别扭了起来。
「干嘛这样看着我？」他忍不住问。
「我只是不太懂，照理说，你应该是个很乐观的人才对，可是很难想像，你却会写出『缘分是船，载不动承诺』这样的话来，这太文青了，很不像你。」
「什麽？」石毓翔大吃一惊，「你……你怎麽知道……」
琼安哈哈笑着，这才从她挂在手腕上的黑色提袋里，掏出一个更小的纸袋来。石毓翔纳闷地打开一看，赫然发现，那竟是他捐出去的海鲜造型饼乾模，无比惊讶中，忍不住又叫了出来，吓得琼安急忙伸手摀住他的嘴。
「别嚷嚷，搞得好像出了命案一样。」瞪他一眼，琼安说：「意想不到吧？但其实这也不难，我们班的同学在生辅组帮忙keyin，做社团小市集的资料整理，我把你的名字跟学号交给她，她很容易就能找出来，看到底是谁领走了你的饼乾模子。」
「然後呢？」
「没什麽然後呀，领到你东西的人，原来只是个一年级的小学弟。反正他要这个饼乾模也没用，所以我就拿别的东西跟他换罗。」琼安耸肩。
「你拿什麽跟他换？」石毓翔感到纳闷。
「当然是最能打动那种小男生的东西。」琼安淘气地一笑，说：「他得到了一组电话号码，而你放心，那绝对不是我的。」
「林小绿？」石毓翔的最後一口饮料，这下全都喷了出来。
「林小绿不会介意这世上又多一个人拥有她的手机号码，相对地，她只会因为自己的知名度又再度提升而感到高兴，虽然在我看来，那个学弟大概也不敢打过去，所以根本就没差。」琼安摇摇头，把饼乾模子拿出来，交到石毓翔手中，对他说：「重点是，你不但最近很认真用功，还答对了今天的英文随堂考，所以应该受到奖励，奖励绝对不是只有一瓶饮料而已。」
「谢谢你。」石毓翔感动得都快哭了。
「如果它注定要属於你，就不会真的永远离开。」琼安开心地微笑着，说：「收好之後，赶快回教室继续念书，再提醒你一次，别忘了我们有约。」
-待续-
注定要属於你的，就不会真的永远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