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桓跟我说,其实这间店,藏着一份不为人知的故事。
我问他,但是他笑得很奸诈,摆明就不想告诉我。
今天这里的生意有些冷清,老板娘一段时间之後是围着围裙扎着马尾然後拿着一大叠相片出来的,惊讶得让我无法想像,那些相片都是余桓在这麽短的时间之内究竟拍了多少张岁月的流年。老板娘前前後後判若两人,让我一下子摸不着头绪,感觉一种无法取代的气质一下子贬低了我的存在,提升了周遭空气的贵气。
余桓恭敬的接下照片,我感觉他的手蓦地一沉,可以想像那些照片的重量确实不斐。
「翻翻看吧。」余桓要我凑近一点,却没有把照片拿着,反而放下,打开相机的镜头朝我拍了一张照片,喀擦的一声,他满意的笑了笑,我难得没有恼怒。
我挡住他的镜头,「不准再拍了。」
「为什麽?」他抿起嘴,沉思,「哦,原来你也害羞啊。」
狠狠瞪了他一眼,意识到老板娘也在,於是余桓有默契地闭上他那狗嘴。
「你拍照的风格跟我大学的某个同学很像喔!只是现在和他断了联系,他是个很棒的人。」老板娘忆起往事,沧桑的露出一抹微笑,也许是看着我们还轻狂的模样,勾勒出一丝丝青春年少的气息,也嗅出来一点遗憾。
「怎样?你暗恋他喔?」
「放屁,人家可是有个很棒的女朋友,现在应该是老婆了。」老板娘翻了个白眼,大不咧颠的。我抿唇尴尬的被夹在两难的立场。
「那人是谁啊?」余桓问。
「好像是叫木城吧?很特别的姓,跟他稳重的个性很搭。」老板娘一句话拉回我所有的思绪,灵光一闪,木城不就是我爸吗?
「您跟我爸是大学同学?」余桓煞有其事的看了看我,才发现老板娘其实没有那麽惊讶,恍然大悟的婉约一笑。
「难怪你一进门,我就觉得你有种熟悉的感觉。」老板娘静静恬笑。
接着,我爸大学时期的丰功伟绩全都灌输到了我的脑海里。
那些全都是我不知道的事情,听起来很新鲜,老板娘的语气有些惆怅,但在我听起来,彷佛有一道魔力把我的心逐步摧毁。原本建筑起来的高墙慢慢损坏,我的心突然变得很柔软,甚至有些想哭。
然後老板娘搜刮出了一大堆照片,上面沾染上了些灰尘,我却一眼就认出那熟悉的氛围。她说,唯一毫无保留出现在我爸照片里的人,只有我妈。
时空真的是一个胶囊,即使穿越了再多风雨,它还是能把无法倾诉的情意带到下一个年代,让它重新上演。或许不知道结局的电影很荒唐,但我爸那种不揭发故事的神秘又算什麽?
至少我知道了。我的妈妈不是一个谜,她就像一杯澄澈而透明白开水,像月黑风高的夜里北斗星熠耀的那光泽,而我爸的脚步和快门,总会情不自禁的为她停留,然後眼神不曾转移、身影不曾离去。
或许藏在我妈背後的一切,就是我爸的屹立不摇。
如果说全世界的角落都很平凡,那每张照片里都有一凿黑洞,一不小心,只要掉入那深不见底的悬涯,就走不出来了,可能会很想哭。
「木宁,你怎麽了?」余桓无奈的揽住我,「别哭。」
原来我哭了。余桓安慰的轻轻哄着我,可能是第一次看我这样,有点手足无措。
我们最後走出来的时候,老板娘说。
『时光会给你们一个面目全非的宇宙,一个没有交集的平行时空,幸运的机率只有亿万分之一,你们能够相遇的缘分就像是降落的尘埃,平凡却令人着迷。』
她还说了,我很幸福。
我爸会记得她吗?我想会的。
当初我爸会选择摄影,怀抱着年少纯粹的情怀记录下一点一滴的精彩人生,是因为我们有必要让自己活得有价值,人是个很复杂的生物,但每个人都会被感动。
或许,我爸对我的名字里的寓意,只希望我能过的简单。
突然我觉得我身边那个高大的傻大帽儿,嘴角的笑容微微勾上几分的模样,眉宇突然放松的不顾周遭,有些跟我爸相似。
但我可能不是那个时候的我妈,能够把那道艳阳牢牢抓住。
回忆是过去式,是用来回味的,它不能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