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最卑賤的人 — 08

我脱去一阵油烟味的黑色制服,换上一件穿旧了的Uniqlo棕色毛衣、黑色牛仔裤跟那对限量版Nike波鞋,披上黑色长褛,拿着一柄缩骨遮,踏出麦当劳。空气有种厚重的潮湿,地板却是乾的,没有下雨。清晨六点的马路,而且是屋村的街道,几乎没车经过,我看了看确定没车,也不管是红灯绿灯就过了。

「流浪汉」——不,应该说那个男人,今天还是穿着同一件牛仔褛、同一条牛仔裤跟同一对脏兮兮的白饭鱼,唯一的分别就是内衬着一件由黑色洗到变深灰色的卫衣。他不顾脏,和衣躺在长椅,就算没有报纸盖着,也能呼呼大睡。

我站在长椅以外的三步,哪怕只是要我伸手拍他的身体一下,也嫌脏。也许因为长年住在阴暗潮湿的房子,那使我的洁癖去到近乎神经质的地步,要不是麦当劳就在我家附近、又是自中学时代就开始的打工,经理待我也蛮好的,我才不会去做那种多少与清洁有关的工作。

他看来完全没有要醒过来的意思,我叫了他一声。他看来没有半分讶异,就像是睡惯睡熟的,忽然来了一个朋友来见他,自然地扬起身跟我说了声「喂」,随即揉了揉眼睛,坐在身子,腾出一个空位,拍了拍,要我坐下来。我摇了摇头,要求就这样站着聊,他摇摇头,又盯着我看了一阵,蓦地说:「你等我五分钟,很快回来。」

事实上,不过三分钟,他就拿着一本杂志跑回来,大概是从街口的报纸档买的。他撕下封面,铺在长椅,又说:「这下能坐了吧?请坐。」

我也没有拒绝。本来之所以不想坐,是因为那位置被他睡过,当然能送得出这些东西的人,不可能真是一个流浪汉,但一想到他能够长时间穿成那种样子,跟露宿者没两样似的睡在麦当劳,心下就有种极不舒服的感觉。

好脏。

现在铺了杂志纸,隔去我跟他的间接接触,那就没问题。

「现在的年轻人都像你这种的吗?」他见我一直不开口,迳自喋喋不休地说下去,偶尔翻着新买的八卦杂志:「好似患了社交障碍症般,不爱与人交流。我见你也没怎样跟其他职员说话……啊,你倒是跟那个经理聊得蛮多的,怎麽样?他是个好人吗?」

朱经理不是什麽特别好的人,不过对员工发脾气的次数不多,偶尔也肯卖几个人情给大家。之所以跟他聊得比较多,主要是打好关系:升上大学後,应酬跟补习的日子增加了,连带在麦当劳打工的时间也变得浮动,为方便他肯不时让我调班,适当的倾谈是需要的。至於其他职员都是已为人母的,学识又少,只要平日嘴甜一点,管她们叫一声「阿姨」,笑几下、随意附和一下她们聊的八卦,那就足够。

对於无聊的人和事,我是素来不会花费超出需要的时间跟精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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