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来我不知道他把我带到哪里，只知道自己躺在床上。
身边的人帮我用湿毛巾擦擦脸，在他的手离开我的床边前，我抓住了他。
高程风回头，有点不耐烦，正要拨开我的手时，我又抓紧了一点。
「不要走。」
他反手握住我的手心，声音听起来有点生气，「是你自己说要离开的，现在又来招惹我。」
「当初什麽都不说，连个连络方式都没留下来的人是谁？」
「凭什麽说走就走，要回来就回来？」
我脑袋乱成一团糨糊，眼泪又涌了上来。
「你不要我了。」
「你先不要我的。」
我晃着他的手，大力地摇了摇头，「我要。」
高程风听了之後，动作凝结了很长一段时间，然後还是轻轻地把我的手给拨开。
早上醒来的时候，我躺在他那间套房里。
完完全全忘了为什麽自己会在这里。
只记得昨天喝了酒，然後......？
想不起来。
我走出客厅，这里没有人。
会把我送来这里的人，只有高程风，毕竟我的钥匙已经还给他了，没道理又自己回来。
头好痛......
我整理一下，冲了个澡，准备要回去的时候，看到餐桌上有张纸条。
『你昨天喝醉了，起来要吃头痛药。中午十二点，远风对面的餐厅见。』
旁边放了一个全新的药盒，我吃了一颗。
看看时间差不多了才出门。
坐在远风对面的那家简餐，我早到了点，在熟悉的位置上等他，看着窗外的远风，心情有点复杂。
不知道发呆了多久，高程风来了，他穿着简单的衬衫和挽在肘边的西装外套，脚步从容不迫，还是同样出众地吸引了整间餐厅所有人的目光。随着高挑的身影越走越近，却觉得眼前的他越来越模糊。
直到他坐在我前面，我才能够看清楚他的脸。
习惯高程风的脸上总是温柔的神情，如今这麽冰冷的样子，让我突然觉得疏远了很多。
「点了吗？」他问。
我「嗯」了一声。
他静静地看着我，然後问：「你昨天去公司找我有什麽事？」
「......跟你道别。」我诚实地说。
他眼神一变，语气紧绷，「你又要去哪里？」
「我没有要走，以後也不走了。」我摇摇头，「我说道别是为了你要去美国的事。」
高程风冷静下来，过了两秒才说话。
「不用了。」
我们沉默了一阵。
「昨天......麻烦你了。」
「我只是不想良心不安，别想太多。」他淡淡地说。
想问他昨天为什麽要见简语甯，却连一个关键字也说不出来。
「......你过得好吗？这两个月。」我下意识捏了捏自己的手。
他突然迎上我的眼神，欲言又止。
「白颖佳，我越来越不能理解你了。」
「......什麽？」
「如果没记错，我应该是告诉过你，以後见面，就像陌生人一样，各过各的就好，昨天为什麽要那样做？现在又为什麽要露出那种离情依依的眼神？」
「......」
「昨天的事情，我想不起来了。」
他眼神里突然有点怒意，然後往後坐了点，眼神不放在我身上。
「虽然这样想很孩子气，但是有时候真的很希望我早一点认识你就好了。」
他语气里的酸涩我听的一清二楚，但我还是扯起笑容。
「你什麽时候要走？」我问。
「没送别的必要。」
听了他回应以後，我自然略过自己的委屈，也不顾他的嘲讽。
「那什麽时候回来？」
高程风看了看我，嘴上又挂了一个讽刺的笑容。
「这句问题的回答，让人多牵肠挂肚。」
他看我没说话的表情，轻叹了一下，还是回答了，「五年以上。」
五年......
「白颖佳。」他唤了声。
「？」
「你知道吗，就算你离开了五年十年，甚至二十、三十年，一辈子，我都愿意等你，而且我敢保证，我的心绝对不会动摇。」
「但是你连一点机会都不给我，就连信任也是。」
「......」
「那你相信我吗？」
高程风听到我的问题後怔了下，嘴角衔着一抹苦涩的笑，「我们现在关系是什麽？我想应该是谈不上信任的，白小姐。」
我难掩失落，还是再问了一次，「你相信我吗？」
他静默半晌，最後回答：「相信。至少两个月前是的。」
我笑开了，心里释然。
然後我认真地说：「我会等你，在这里等你回来，不管五年或是十年，我都等你。」
高程风有点疑惑地笑了，「白颖佳，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麽吗？」
我点点头，「我的脑袋从来没有比现在更清楚了。」
「我的意思是，你在告白吗？」
我脸颊似乎泛起热气，「嗯。」
他还是有点困惑，「你脑袋回路没接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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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之前之所以没有对你表示什麽，是因为我知道我不可能给你什麽承诺，我更不可能让我自己还没准备好的情况下，跟你在一起。」我低着头，看着杯里的茶，「你太优秀，对我太好，如果我在那种乱七八糟的状态说喜欢你，对你太不公平，甚至你还可能以为我疯了。」
「所以我回来了，我准备好了，这次回来，我想要在现在的公司里做出一番成绩，用最好的样子回到你身边，用最好的我配上你。」
高程风一直没有回应，我抬头看看他，刚好对上他静静的视线，不知怎麽，这样平淡的情绪却比炙热的还让我不知所措。
「但是我没有想到你以为我喜欢的人是......蓝奕宸。」我说着，心里却刺痛了下，「我爱他，但一直都是对哥哥的爱，从来没有逾越过，我之所以没办法立刻跟你坦白，就是因为他曾经放在我身上的感情，我还没有整理好，我带着那样愧疚的心情，再跟你在一起的话，对你对我，都是不好的，所以我才在离开前什麽都没说。」
「如果你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了，我可以离开的。」我咽咽口水，「你为我做的太多太多，我根本还都还不清……但是只要你一句话，我会不顾一切地照做，甚至要我从此消失在你的生活里，我也可以做到。」
高程风还是默然。
我说完以後，心里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仔细观察着他的反应，高程风的情绪却还是清清淡淡的。
他叫了下服务员，结了账，我还处於呆愣愣的状态，他就把我拉了出去。
高程风一路把我带到对面的远风，我想要挣脱，他却抓得更紧了。
到了行销部，我站在部门外，死不肯进去。
他拿我没办法，「我这是宣示主权。」
我还是不肯，宣示什麽主权啊，我都没在这里工作了。
「你回来吧。」
高程风叹了一声，「你回来，我才安心。」
「可是我现在在那公司也做得很好啊。」
「我怕你逃跑。」他说。
我看到他的眼神，那怀着期待和难得一见的脆弱，让我一时之间心软了。
高程风笑了一下，带我走了进去。
......那个笑容看起来像是得逞的样子。
他拉着我的手，一直没有放开。
「全部人五分钟後在会议室集合，开会。」高程风对着面露惊讶跟错愕的同事们说。
啊？！
赵采那跟顾绍天看到我，眼睛都亮起来了。
前两天跟他们吃饭，除了跟我要礼物，就是处处抱怨我走了以後，总监交代下来的事情变得又多又杂。
「我才不相信少了你一个人，工作能变多多，结果竟然砸死我们不说，连屍体都没有啊。」赵采那活灵活现地说，一句话最少比了十个手势。
「况且之前你一离开，同事们把你说的有多难听就有多难听，说什麽拿了总监这麽多好处，吃够本了就跑了，那些人真的是没事跑出来当正义小天使。有个同事还特别白目，在会议中直接这样问总监，总监当着大家的面笑了一下，说什麽他是被抛弃了没错，结果下午那个同事就被调去收发室了。」佳琪讲得兴奋，「欸欸，你们说，是不是收发室里都集满了大嘴巴啊？」
「是啊，集满十点换一个薛佳琪。」小天哥说。
我当然知道同事们从一开始就对我这个空降助理很不高兴，我也知道我走了以後，他们会说些什麽，但当时我只想赶快离开，根本没有想到有一天我会回来再次面对他们，又做了一次空降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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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之柔弱，其死坚强，那我就姿态放低些避免一些闲言闲语！
高程风带我到会议上，然後对着刚坐下的员工们说：「行销部门又来了一个新同事，大家都明白了，我也不用多说，但我不多说，请大家也不用多说，不然我想公司也不介意收发室再多一个可造之材。」
同事们个个面面相觑，全都没说话，我站在高程风旁边，总觉得向我投射过来的眼神没有一个是带着善意的。
接着总监又说：「请人事部安排一个行销助理的位置给她，就这样，散会。」
等到所有人都走光了，我才敢喘口气。
高程风拉起我的手，「走吧。」
「去哪里？」
「辞职。」
就这样，我被半逼迫的状况下辞了职，回到了我熟悉的远风。
为什麽是半逼迫？
因为有一半我自己也甘愿的，我也想在远风，待在原地，等他回来。
在最初的起点，用最初的我，一起慢慢走向没有终点的终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