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英?」被哥哥的叫声唤的回过神来,叶秋英低头一看,就是一份被浓墨渲染出一个点的文件。
得重抄了。
哈哈的乾笑,他抽起案上的纸张揉了揉往一旁扔,然後抬首看向叶冬语,但眼前的景象却惹得他一愣。
他身着整身定国套装,黑发高高竖起,一丝不苟的模样,让叶秋英有些疑惑。
叶冬语平时就不常出门,所以服装随意地连叶秋英都看不太下去,但现在却穿戴整齐,一直以来披散在肩上的黑发也竖了起来,俨然是要见贵客的样貌。
「怎麽了?一惊一乍的。」见他呆滞的模样,叶冬语低头抚平衣衫上的皱褶,抬抬手臂,似乎在试衣服的松紧度「很久没拿出来穿了,还怕穿不下,看来没什麽问题呢。」
「......哥你这是要去哪?」无法及时反应过来,他扶额只想这几天是不是太累了,两眼昏花,双耳幻听。
「我要出趟远门。」
碰!
一声巨响,原本好端端坐在椅子上的叶秋英,也不知怎麽的,屁股一滑就跌到地板上去了,想扶住桌脚的手也没扶住,楞是将一旁的几份文件洒得满地。
「秋英?!秋英你没事吧?」赶紧跑过来查看,叶冬语蹲在他身旁,一把把他拉起来,神情满是担忧。
「没、没事......哥你这次要去哪呢?好歹让我知道一下呗。」赶紧转移话题,他一边拾起地上的文件,用轻松的口气说着。
「嗯......这个嘛,有朋友找我,所以我得过去。」微微一笑,叶冬语将鬓发绕至耳後,帮着他捡起文件。
「欸...这样啊。」
他不想说就别问了。叶秋英这样想着。
「所以我来同你说啦,陆灵会跟着的,不用担心。」伸手摸了摸他的头顶,对方温和地笑着「好好照顾自己。」
「......我已经不是小孩子啦,能照顾自己的。」
「冬语。」身旁一闪,陆灵频空出现,站在叶冬语身旁低语了几句,叶冬语点了点头,又露出微笑,伸手拍拍他的肩。
「那麽我走啦。」
「欸?!这麽急吗?我送你去门口吧。」原本要坐回椅子上的身体又挺直,他起身走到叶冬语身前。
「不用不用,」叶冬语摆摆手,呵呵地笑着「你忙吧。」
语毕,不留任何余地,也不带走任何痕迹的转身离去,留下被他这一系列反应搞糊涂的叶秋英。
今天是什麽时日来着?哥他竟然如此反常。
山庄外头,当叶冬语走出藏剑大门,便见乘船方向有艘画舫停泊,他眨眨眼定睛片刻,拍了拍身边的陆灵,便一步踏进了那艘画舫。
「外头待着。」
画舫内光线昏暗,叶冬语坐进去好一阵子,才看清里头人的样貌。
纵使他已知来者为何人。
俯首作揖,他垂下头,神情严肃,却没有说半句话。
「怎麽?过了一段时间,就拘谨起来了?叶少爷。」
来人呵呵地笑着,挂於脸上的面纱随着他的动作摇晃着。
不知不觉,画舫已经驶离了这位於西湖的山庄。
伸了伸懒腰,叶秋英松了口气的放下毛笔,起身走至门外,倚在楼台的柱旁,看着远远的夕阳烙下光影绚烂,映照西湖微微翻腾的水面,不时有鸟儿飞过,各样事物交织成一幅美丽的景色,若是一般人,真恨不得把这景框起来收藏,每日拿出来细细品味。
望着这片金黄的天空,他有些失神。
自天策府回来,已经过了一旬。
回归事务後的忙碌,使他有些淡忘那些天的景色,那些欢腾欢愉共存的地方,时不时地想起,便会让他觉得,这是场有着天策将士们,有着对他温柔呵护的天策将军的梦,才相识不过几日,才告别不过几日,他对那位将军的思念,却早已深刻到超乎自己意料的地步。
一见如故,相见恨晚,却又分离太早,导至他还没来的及认识这位将军,便回到了无法脱身的事务里。
想见到他。
这般,是什麽样的心情呢?
「秋英!」俯首,他看见下方的叶武方在向他挥手,另一只手上抓了张纸,看来是有事找他的,赶紧使了轻功往下跳。
「怎麽?又有单子了?」
「是啊,似乎是上次那个姓长孙的苍云,」将手上的单子地到他手上,叶武方指了指上头的名字「喏,你看。」
「这样啊......又是一组盾刀吗?这样换武器会不会太频繁了?」看了看上头的字句,叶秋英疑惑地皱了皱眉「山庄制的武器应该不至於这麽容易破损吧?」
「谁知道...痛痛痛!!」没想到耸耸肩的动作会使肩膀这麽疼,叶武方下意识的动作使他呲牙裂嘴的扶住自己的肩头。
「你怎麽了?找人打架了?」
「不,」他扶着受伤的肩,苦笑的脸都有些扭曲,字句间都多了分咬牙切齿「我是被打的。」
「被打的?太落魄了啊,当心师父教你回去再锻链一次啊。」一边确认单据上的内容,一边说着风凉话,叶秋英将纸摺好,夹入自己的衣衫中。
「不是我的错好吗?!我不打女人啊!!可她又是丐帮的!!!」委屈的抱怨着,叶武方欲哭无泪的喊冤。
「丐帮?你连丐帮弟子都惹上啦,只能算你不得好死。」噗哧一声,他笑出了生,伸手拍了拍对方受伤的肩膀,然後欣赏他痛得扭曲的面颊「叫你平常风流,现在痛也是活该!!」
「我、这,我没错啊......」
无奈地摇摇头,叶武方只觉心死。
处理完单据上的所有要求,向剑庐沟通好需求,他又再次提着盾刀,驾马向洛阳,不同的是,这次没有叶冬语的事前处理,没有李禹渊的陪伴,没有叶武方的接应,一切的一切,都得是他自己亲自下海处理,所以又拖了几日才出发。
好不容易赶到了,又已是傍晚时分,不得不下榻客栈,连日奔波使他累得不行,一沾床就睡着了,隔日如时到茶馆赴约,却没有见到长孙睦夏那一身玄甲的影子,提着武器也累了,他无奈地将包住它们的布裹得结实一些,倚到茶馆一旁的柱子上,找个位坐下来开始等人。
一个时辰。
两个时辰。
三个时辰。
到了未时,人都没出现。
他困惑的喝着手中不知道已经喝了多久的茶,手指磨蹭着杯缘,脑中开始无边际的胡思乱想。
该不会上次他来的太晚,这次就乾脆放他鸽子,让他等吧?
乾笑几声,他举起手中的茶杯,仰头饮尽。
还是再等等吧。
正当他这麽想时,茶馆小二顺手帮他收了茶杯,然後问。
「客倌,还是庐山云雾吗?」
「换点阳羡茶吧。」往那小二手中塞了点碎银,他面露苦涩「麻烦你了。」
谁料那小二居然把碎银塞回他手里,他望向那小二的面孔,一时反应不过来。
「这是......?」
「有人传话,说客倌如果您等了一日等不到,就别等啦!赶紧离开好。」那小二张口露出笑容,缺了颗门牙的嘴格外醒目。
「......还有别的事吗?」狐疑的看了对方一眼,他回问。
「嗯......话是没有,倒是有封给客倌的飞鸽传书。」小二又往他手里塞了张纸条,那纸条背面渗出了些黑墨,看来是没等墨乾就卷上去了,显是有急事。
二话不说地打开它,里面的内容却让他手一抖,险些将茶杯都摔破了。
「怎麽会!!......」愤而敲桌,他无法歇止那被撩起的情绪。
冬语病危。速回。
「回」这字的字迹都是他好不容易读出来的,其他模糊不清的内容他就算不看,也会奔回去。
可现在......他看着随时间流动而增减的人群,暂时放下心中的焦虑,仍旧坐在这等着。
这单子的事他得完成,不能耽搁,若他现在离开,哥他想必也会不高兴。
再几个时辰就行了。
和先前一样磨蹭着杯缘,他保持着面上的波澜不惊。
可惜,他谁也没等到。
焦虑的驾着马匹,他飞驰於官道上,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还飘起了小雨,又踢了几下马肚催促,叶秋英心急如焚的咬牙,定睛向前。
可他没有如愿,快马加鞭的中途,他感觉到背後突如其来的杀气逼近,抽起唯一的轻剑搁挡时,才发现,那些为了攻击他而蒙住口鼻的人,已经增加到他无法招架的地步。
嗡——
剑与剑之间的摩擦,发出了极大的共鸣声,刺的他一阵耳鸣,震得手上的轻剑差点被打飞去,没等他重新握好,又是一波排山倒海的攻击,他连节节败退都不是,只能说是苟延残喘。
为什麽袭击他?
背後主使者是谁?
请这麽一群武功高强的人来袭击他,有什麽目的?
——这些,他都没来得及问出口。
一阵剧痛袭向他的後脑,他失力倒卧在地,一片黑的视线看不清任何事物,只有在最後失去意识之前,一缕药草的香气从他鼻息前溜走,随後消失无踪。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