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下我人正在那位据说要娶我当第十六房小妾的老爷房内，几个大夫进进出出，拿白布把他绑的像个入殓的乾屍，我只看到眼球动来动去，忍不住就想到以前看过一本话本叫做暗夜惊魂，显然这老爷很有出演的天份。
因为这老爷被人打哑了嗓子，现在就有个小仆人站在床边，只要老爷一说话就连忙俯身去听，接着在纸上写下来。
『你不愿意当我的小妾？』
「当然不行。」我是已经结婚的人，虽然之前以为丧夫，但现在我的夫又回来了，我怎麽可能犯上重婚罪。
『你假使不从，你知道那些男人会怎样吗？』
他这句话让我皱眉，我还真不知道会怎样，上回我进牢里也只是吃吃点心喝喝茶看点书就出来了，不论牢内环境不大好空气不大新鲜，其实狱卒人都挺好的，我相信我儿子们肯定跟我一样适应力良好。
可能是误会我皱眉的表情，老爷又跟小仆人窸窸窣窣一番。
『知道此地县官是本老爷的爹吧？只要我一句话，那些男人就能被放出来。』
「县官是几品？」我很疑惑的接口，听他说的好像很了不起。
『六品。』
我不吭气，思考着当初敕封我家楚明跟楚军的时候国君说是几品来着。
『你从了本老爷，以後也会有好日子过。』
我觉得这老爷真是搞不清楚状况，人家强抢民女也要抢个黄花闺女，他抢一个有六个儿子的老太太做什麽？
「我已经成亲了。」我发现床边帐幔下头的紫色流苏异常好看，赶紧看个仔细，回去让小殷依样给我做一个。
『本老爷不介意。』
「但我介意。」这是我的人权又不是你的意愿，戏台上不从的良家妇女每次假装从了最後都要悬梁自尽，我老太太人生愉快还不想死。
『你抵死不从？』
以前我娘殷殷告诫我，要当就要当大尾的，要是当人家小妾，光是要争宠兼斗倒前面那一大票姊姊妹妹们就烦死人，还不如一开始就把正宫娘娘坐的稳当，丈夫一死人有份量，遗产也比较好弄到手。
但我表示当我嫁给楚瑜的时候绝对没想过要毒死他弄遗产，毕竟天下间能那麽疼我的也只有他一个。
「当然。」我不当别人小妾，而且我都当了楚家夫人，何必委屈自己去当什麽十六姨太，脑子坏了不成。
『好，这是你自找的，莫怪本老爷不留情，抓起来。』
不是我要说，说狠话的时候如果人还躺在床上一脸快断气，实在没有什麽份量感，那小仆人写完这句话亮出来，我两旁的仆人还愣一愣，显然不知所措，好一会儿才上来，一人捉住我一边的胳膊。
「疼！」我老太太细皮嫩肉禁不得疼，他们又粗手笨脚，这一捉我就疼，眼中泛泪喊了一声，他们立刻倒吸口气退後两步，诚惶诚恐只差没把手给剁了。
「怎麽这麽疼……」我揉揉胳膊，觉得还是一阵疼，看床边那个小仆人没事可做了，很自然的使唤起来。
「小仆人，过来给我捏捏。」
虽然我一般是习惯给心灵手巧的女孩儿按揉，不过这会儿没侍女，退而求其次，勉强凑合着用。
「老爷！」
一声长唤，男人慌忙的奔进房内，可能太紧张了，经过门槛时还跌了一跤，我正坐在椅子上被人捏胳膊，刚好见到他大字型趴倒在地，抬起头来鼻子已经红了一片，原来是阿吉。
「夫人你没事吧？」他慌忙站起身来，显然跑的很急，脸上红扑扑的。
「我刚刚回家听到这个消息，连如愿都不见了，我听说你被老爷带来，我就连忙赶过来，你没事吧？」他紧张的连话都有些讲不好，我平素就不喜欢人毛毛躁躁的，立刻蹙眉。
「有话慢慢说，天塌下来也有高个儿顶着。我没事，只是胳膊有些疼，右边，在轻一点！」
我後头的小仆人力道又变得更轻，大概只够掸掉花上露水这样的力道，但对细皮嫩肉的老太太我正好。
阿吉看看我，看向床上老爷时倒吸一口气，立刻双膝落地。
「老爷，这些人是我的客人，他们初来此地，绝对没有意思要冒犯老爷，请您高抬贵手。」
那老爷又吸气又抽气从喉咙发出嘶嘶声，拼命的指向我这方向，我什麽都听不懂，阿吉却立刻不住磕头。
「老爷，请您不要这样，请您高抬贵手……」
我拉拉後面的小仆人，好奇的询问。
「他在说些什麽？」
「老爷说除非你从了他，否则这件事情没有转圜余地。阿吉管家正替你求情呢！」
「他还真是个好人。」
「是啊！阿吉管家人很好，只可惜娶了那麽个妻子……」小仆人显然也够八卦，来个话尾耐人寻味。
他这些话又让我重新思考起要生不要生的问题，但想破了头也没有答案，我眼尖看见後头有个人就是方才的当事人之一，连忙转过去问他。
「欸！为什麽你要如愿生下这孩子？」
我的声音不大不小，却让整个房内忽然静默下来。
那被我点名的长工，双眼暴睁，显然不知为何我会知道这件事情，我有点可怜他到现在还不明白，脑袋这麽笨，一不小心就会当一辈子长工。
他期期艾艾半天，终於吐出一句话来。
「那是……那是因为……我是特地去祝贺阿吉管家的……」
「哦！原来如此。」我坐回原位，指示小仆人连手臂都要捏捏，想一想又觉得不太对劲。
「那你干嘛要如愿不要生？你怎麽这麽见不得别人好阿？心肠歹毒会下地狱十九层耶！一箱珠宝也比不上一个孩子珍贵。」我愤然的朝那老爷训斥，想来想去只有这个原因，一定是他见不得别人好。
阿吉看看那长工，又看看老爷，最後看向我。
「夫人，您说什麽……能再说一次吗？」
「我说他们好奇怪。」
「什麽？」
显然阿吉耳朵有点不好，我站起身，深呼吸三次，气运丹田。
「我说！那个家伙叫如愿一定要把儿子生下来，这边这个肥老头要如愿千万不要生下这孩子！一个要生一个不要生，我觉得他们好奇怪！」
窗外的鸟好像被吓傻了，这回没有飞走。我完成任务，得意洋洋的坐下，小仆人也吓傻了，只是维持无意识的捶打动作。
长工和那老爷面色如土，阿吉显然还似懂非懂。
「哈哈哈哈！师兄！这真是笑死我了，笑死我了！」这笑声丝毫不顾形象，我见到琦妙好像在逛自家花园一样慢悠悠的从门口走进来，她走过的地方七横八竖躺了一堆人。莫名也跟着，把一些七孔流血的人救活。
「莫名？琦妙？」我惊喜一喊，你们是来拯救落难的老太太我吗？
床上的老爷呜呜乱叫，我後头的小仆人很尽责的翻译，这回不用写的了。
「你……你们是谁？怎麽进来的，护院呢？」
「啊？那些是护院喔！那我劝你还是养些狗比较实际，真是不堪一击。」琦妙耸肩回答，立刻回头过去朝莫名道。
「师兄，就是因为这麽有趣你才不走吗？」
莫名看我一眼，依旧是鬼气森森的开口。
「跟在夫人身边，不是被笑死就是被气死，显然比起被毒死我宁可要这两个选项。」
琦妙一听，立刻鼓起腮帮子扮了一个大鬼脸，她今天一袭青衣，苹果绿的青色丝带显得清新俏皮，脸没有搽的像是猴子屁股，我老太太对於她化妆概念有进步感到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