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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礼在一片大草地举行，砖红色的古旧教堂外搭了一个白色的大篷，摆了五六列座位，订的都是三文治、香槟跟轻盈小吃。天公不造美，天边飘来一大块厚重的鸟云，缺乏阳光的祝福，古色古香的教堂也显出几分颓败。岁月总是不留情。我穿着一套低胸白纱，蹬着最讨厌的高跟鞋，坐在教堂的预备室上妆。为我上妆的女生很年轻，她化的妆不浓，却显得很有神采，不似之前找的几个，几乎把我化成京剧花旦。
预备室内只有我跟她。两家的父母、亲戚都在草地那边应酬跟张罗一小时後的婚礼。没有传统群褂、接新娘时也没有玩闹，我这边的伴娘跟姐妹也由Gordon找来的朋友滥竽充数。
「柳小姐今天的心情比你来试妆的那天好，」这位叫做「小肥」的女化妆师一边为我上底妆，一边说:「是因为你的老公那天没陪你来，所以心情不好吗?」
「不，我说过，我跟他没感情，是相亲认识。」我莞尔一笑:「不过你没说错，我今天的心情很好，等会儿有好玩的事发生。小肥，你就给我上一个喜气一点的妆，不要弄得我太端庄，死气沉沉的。」
「柳小姐的五官很有古典味，皮肤又白，本来就适合淡妆，」小肥打量一下彩蝶般的胭脂盒，末了说:「那麽，我主要为你上淡橘红色的唇彩跟胭脂，这样看起来精神，又不会过分浓艳。但是假眼睫毛是一定要用，新娘妆不能太素。嗯……眼影就用这种带点金粉的淡橙色。」
小肥呶着嘴、自言自语的模样，看来就像个大学生。她替人化妆，自己却淡扫娥眉，只涂了淡桃红色的唇彩，穿着一辑黑蓝色牛仔布连身裙，内搭短袖白色底衫，脚踢一对白底蓝间的converse。
「柳小姐，你的皮肤细嫩得一点都不像廿七岁，唯独是黑眼圈有点严重。」
「没办法，昨晚纵慾过了，玩得很晚才回家。」我大刺刺地说。小肥尴尬得脸红，支支吾吾地说:「你跟你的未来老公……真是十分恩爱，等不到今晚吗?」
「不，是跟别的男人。我的所谓未来老公，昨晚去陪他女友，可能是庆祝吧……他女友怀孕了。」
小肥愕然地看我一眼，随即别开眼，不敢多问，专注地为我上妆。我见她一副邻家女孩的乖模样，看起来脸皮挺薄，忍不住想作弄她:「是不是觉得我的私生活很淫乱呢，今天要嫁人，昨晚却跟别的男人乱搞。」
「各人有自己的原因，我不会对别人的私生活置喙。」小肥托着我的脸，用柔软的大毛扫替我上胭脂。
「我再告诉你一件事，不过别让人知道。」
她扬起一双单眼皮的大眼，无声探问，我得意地说:「你看过悔婚吗?新郎等会儿就要悔婚，他会像个大英雄般，牵着他真正爱的女人离开。」
小肥吓呆了，我再补充:「我也叫了一个男人来带我走，就是昨晚与我共度春宵的男人。不过，这个男人也不是好货色，他老爱在外面玩女人，我说不准他是否会来观礼。他不来也没关系，单是看Gordon悔婚这件事就很好玩。我想我父母见到我受了这个『挫折』，短时间内也不会逼我再去相亲，一石二鸟。」
她说不出什麽话，沉默地为我描划眉毛跟眼线，直至上完妆，我说满意了，她才松一口气，说:「柳小姐，你的外表真是……能骗人。你看起来就不像这麽胡闹。悔婚……宾客都到齐，两家父母也在场，要是真的……我是第一次碰见你这样的新娘。这样的场面真的……很离谱，」她却笑了笑:「又令人觉得很期待。」
我忍不住噗一声的笑出来，老实不客气地将之视为赞美:「对吧!虽然我付你一天的钱，但是婚礼等会儿就腰斩，你今天帮我化完这次妆就没有别的事。还有，我叫梦生，柳梦生，」我把紫色绣球花制的捧花当豆袋抛掷，嘻笑地比了个rocker的手势:「中学时期每年的操行都是C以下。」
还有半小时就要行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