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
蓝天白云在我的正前方,这在牛顿发现地心引力以後和以前来说都是不可能的事,偏偏就发生了;蓝天很蓝,白云很白,下坠的速度感很快,我以大字型的形状狠狠摔在柏油路面上。
痛感从後脑勺炸裂开来,一瞬间我还以为脑浆散了一地,直到听见路边的小朋友用童稚的声音说,妈妈、妈妈,刚才那个姊姊掉下来了,那妈妈回,别乱说,姊姊只是自己不小心跌倒了但自己不知道,我才一个哆嗦,爬了起来。
「你没事吗?」推着菜篮经过的大妈奇怪地瞄了我一眼:「本来不是站得好好的,怎麽会突然往後躺呢?天还没黑,现在还不能睡啊。」
我一手扶着脑袋,还有点晕,却立刻张望四周。
小社区的十字路口,左弯是菜市场,所以比较多婆妈骑机车或走路沿途光顾,右弯的路上风景一变,百褶裙飘满整条街,两旁人行道都是青春飞扬的女学生,宛如排队般延伸到街底的学校。
「这里……」眼见熟悉的高中校舍,我颇为不解,同时摸上手臂,感觉气温不可思议的炎热。
不应该是这里。
红灯转绿,行人们从焦躁等待中解放,纷纷开始移动脚步,我顿时慌了起来,抓住菜篮大妈的手,问:「请问今天是几月几号?」
菜篮大妈用「这孩子摔坏脑袋啦」的同情眼光瞅我,特慈爱的回答:「九月二十八号啊。」
「九月二十八号?不是一月二十三号吗?」
霎时间,菜篮大妈眼底的同情转为不以为然,扔了一句:「九月二十八号就九月二十八号,我赶着过马路。」就甩了我的手,在黄灯转红之前踩着斑马线的线,一条线踩两步,不疾不徐地过去。
从停止线机车骑士不耐的视线中,我体会到菜篮大妈不俗的气魄,但我私心认为她既然不急何不再多让我问几个问题?
例如现在为什麽会是夏天?
我在十字路口浪费了两个红灯的时间,踱步踱得很焦灼,但是当那一大群无视女校严格校规,头发过长还染烫,制服上衣全都改成有腰身,裙子全都改短的太妹大军压境而来,我立刻停下来。
做为一个多年的「妹头」,即太妹头头,踱步这种事太懦弱,我不能做,尤其不能在一群满脸写着「来者不善」的太妹面前做。尽管如今我已是一个成熟的社会人士,不混太妹很久了。
太妹群找上我的理由尚不明,根据我妹头资历六年的经验来判断,找麻烦就要找胆敢盯着瞧的,所以我应该一开始就不要和她们对上眼,可惜妹头的风骨长存在心,我也很是为难。
太妹群结队在我面前停下,忽然唰地分成两列,以乾净的四十五度敬礼搭配整齐响亮的嗓音高喊──
「大姐头,早!」
我一愣,这简直烧饼配油条的舒畅感自从高中毕业以後就没有过了啊……
我从五岁就开始学芭蕾。
任何一个正常人用常理判断,都不会认为一个学了六年芭蕾的女孩会成为妹头,她可能会继续练芭蕾,将来出国深造,以後成为一个杰出的芭蕾舞者,或者巷口那家芭蕾舞教室的老师,就是不可能成为太妹。
但,常理时常是用来被打破的。
在我不算懵懂但挺无知的年纪,还记得某一天,爸爸开着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小发财车,将我和妹妹赶上後车斗,然後我们家就从大大的房子变成旧旧的小公寓,一直到国中我才明白那不是搬家,那叫家道中落。
於是我就不学芭蕾了,改学学费比较便宜的跆拳道,替我的妹头人生打下紮实的第一步。
而真正替我妹头人生铺路的,则是我身边的人们。
我的青梅竹马、我的闺蜜、我的妹妹,他们虽然个性截然不同,但是基於某种大宇宙的神秘意志,都很容易被欺负;只要他们被欺负了,我就会气冲冲地去欺负欺负他们的人,久了我成了他们仨的老大,然後成了我们那一区的老大,再然後我就成了妹头了。
所以说环境影响一个人至深,不容小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