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撫之以琴,慰之以情 — 故人琴音(一)

赤日当空,正值盛夏。

溽暑的闷热丝毫未减街上熙来攘往的人潮。

正是如此太平,彷佛烽火狼烟的日子远如前世。

「话说当年,天下动乱、民不聊生,若非那人力挽狂澜,行众人之不能行;为诸侯之不能为,统领豪杰精英,方才统一了天下。」

说书人说得是铿锵有力、历历在目般地叙述着,不一会儿高昂的声音吸引了众多人。

「不正是当今圣上?」

「正是如此!」见人潮聚集,那说书人更加雀跃不已道:「据说陛下一路走来并非孤军奋战,有一人始终相随、出谋划策,替陛下在乱世中夺得皇位。」

「那便是皇后娘娘罗?」

「胡说!那已是废后!现在后位早已空悬。」

「到底是何人?」

却闻那说书人长叹一声,沈默许久方道:「据说此人早在数年前离开陛下,使陛下魂牵梦萦,此後所纳之妃,皆只得其以礼相待,无一人再得陛下之情爱。」

「那人究竟是谁?」

「还请先生告知後事。」

群众的争先恐後使得那说书人被岁月染为白霜的眉宇紧锁。

「老夫......不知......。」

是啊,岂能知晓?

将故事道得详赡多姿,历历在目,如此境界的说书人,也说不清的後事。

该是山明水秀、该是韶光春华、该是断肠情愁,该是如何,这说不清的後话。

只属於那二人的後话。

广大市集中,有一处最是热闹。

两旁走道开满了不畏烈阳刺眼依旧鲜艳盛开的罂粟红花。入此地者,以男性居多,往往只进不出、流连往返。

风流多少事,尽在此凤鸣阁。

颇有姿色的青楼女子们纷纷施展浑身解数招揽客人,望今日得一芳客又能挣得几钱。

却见一名公子脚步稳健,走了进来。

一派小生装扮,风流倜傥却隐约散发着威武之气;淡漠的眉宇间,又是英气尽现;身材清瘦,却是让旁人连远视都有些却胆怯。那炯炯双眼似是在找些什麽似的。

「这位公子......。」还未待鼓起勇气前去迎接的女子语毕,不远的内堂传来了古筝之音。

「丁丁......。」那琴音清澈悠远、幽静空灵,一时止住了这风月场所的喧闹之声,便是众人为了听清如此的高山流水。

那公子却习以为常似地露出了一弯浅笑,往内堂奔去,选了一席位并吩咐道:「我要一壶茶。」

「......是,马上来!」一旁侍女这才回神,应声而去。

那公子眼神所在,莫不是在寻那抚琴之人,却只寻得那被一层层屏风遮住的人影。公子却也未动身闯入,只是坐在席上。

抚琴之人又起琴声。

此後琴音更加变换莫测,又是激昂壮阔、又是轻柔婉转,一收一放,恰到好处。

「这姑娘造诣高啊!堪称琴仙了。」

「你且细声说话,莫要扰了如此琴音。」

「我倒觉得有气无力......。」

那公子却是闭眼细听,如入无人之境。宫商角徵羽,彷佛化作了各种景象:乡野田园,平静祥和;又忽似到了宫廷之中,华丽绚美;转瞬成了飘着一缕孤烟的废墟,凄凉悲哀。

他听着,都听着,此生只他一人能懂的幽远琴意。

这仅他能懂的,绵长情意。

「公子,这茶是抚琴那人亲手烹好,说是要你品茗一番。」先前的女子端来白瓷茶具,将那茶壶放置桌上发出的碎细声响令那公子回过神来。

「那人做的?」

「是啊!多少达官贵人为了这淡茶日夜奔走,却都扑了个空。公子可是第一人呢!」

「我也定是那最後一人!」公子露出微笑,唇红齿白的姣好容貌令端茶之女面色涨红。

公子倒了一杯,将之捧起细闻。

「此茶香气,一如当年。」公子越是品闻越是欢喜,甚至笑出声来,只留旁人一脸疑惑。

就在公子欲将茶饮下时,屏风里不再是阵阵琴声,而是一把柔声传了出来:「公子且慢!」

众人无不大惊,只有那公子仍气定神闲,放下茶杯朗声道:「我这就等你!」

那抚琴之人脚步疾速轻盈,须臾便来到公子身边。

抚琴之人穿着一身素衣、长发及肩,浑身散发与这凤鸣阁大相迳庭的仙气;妆容颇淡,反倒凸显一张小脸儿五官精致;眉宇亦是清澈,却是蕴含着无限忧愁。

「你可算是出来了。我苦等已久。」

「许久不见,别来无恙?墨郎。」那人双眸盯着公子,语气明显是伪装出的一派冷冽。

「这......这不是个男儿吗!」众人更是瞠目结舌了。

「能见你一面,自然无恙。」

正是,抚琴之人正是眼前男子。

这悠悠琴调、这淡茶芳香、这故作冷傲的声音。

抚情之人,除了眼前此人,再无他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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