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跳下毡车，芙姚就被扑面而来寒风吹得直打颤。
此时头顶照下一片阴影，吓得她差点拔出匕首出击，可下一秒舒适的温暖让她陷入片刻的怔愣。
「穿着，省得着凉。」见芙姚拉下他的披风，怀恒立刻沉声说道。
想和他说自己的身体没这麽虚弱，但对上怀恒那不容置啄的眼神，芙姚只好先把话吞回去。
因为在他们面前的不只有狄人，还有许多戎族人盯着呢！
「太师，我们已经向乌氏部落的人表明来意，但是……」
杜琵迈步上前在怀恒身边低声汇报，却被怀恒打断：「无妨，本师来和他们谈谈。」
看前方一个个手里拿着武器的戎族人，芙姚在他们眼底见到了浓浓的敌意。
在来时的路上，她就像怀恒询问过这个部落的事。据说戎族也旁分出很多支系，这个乌氏部落便是其中之一，他们的大王非常年轻，还听说最近刚得了一位娇滴滴的夫人。
因为这样怀恒还特别从商队的货物中挑拣几样女孩家会喜欢的胭脂，如果大王那边说不通，便讨这位夫人欢心吧！
不过现在看对方似乎不欢迎他们，让她不禁有些担忧地看向一步步走向前方的怀恒。
对上一双双带着探究的眼神，怀恒举起双手放在胸前，对眼前的戎族人作了一个有礼貌礼。
「我是白狄族的太师怀恒，仅代表狄族大可汗将这支商队的粮货赠送给你们。」
一听见「粮货」两字，戎族人双眼一亮。这些狄人後头少说也有六、七辆毡车，在冬季能够轻松获得这麽多粮货，那麽今年的冬季他们也不必发愁了！
但不是所有戎人接受怀恒的善意，为首的男人迈开大步站上前，指着怀恒直言道：「没有我们大王的允许，你们休想进入我们的部落！」
被他这麽无礼地指着，怀恒身旁的杜琵和几名狄人大汉纷纷面露凶光，太师在他们狄族也是高位者，居然被对方这麽呼喝，简直欺人太甚！
但怀恒只是轻轻点头，脸上没有半分恼意，双眼眯起来还有几分笑意。
「据传乌氏大王勇猛无敌，怀恒早闻大王的威名。」恭维的话也算是让戎人紧绷的脸色稍稍松懈下来，「劳烦你们去通知，说是白狄一族的太师来访，望能一瞻乌氏大王英姿。」
面前的几人对视几眼後，有一名戎族人便转身往毡帐的方向跑去。
芙姚见状赶紧走上前，拉了拉怀恒的衣摆小声问道：「那如果他们大王不见你怎办？」
怀恒挑起眉，看眼前的妮子娇小的身躯几乎被他的披风掩盖，让他紧张的情绪也稍稍缓解。
「不怎麽办，既然接了大可汗的命令，我自然有一百零一种方法让乌氏大王同意见面。」
不知为何，对上怀恒隐含光芒的目光，芙姚只觉得背脊微微发凉。
这男人的城府实在深不见底啊！
思此她连忙转开眼神，左右张望了下，忽然像是看见什麽新奇的东西般张大眼。
「那是什麽？」
看不远处有一群戎人聚集的地方，芙姚指着那边问道。
「是射箭比赛。」
怀恒看着那方的人群後双眼轻眯，看来他们来得正好，像这样的比赛乌氏大王一定有出席，若是待会对方以「大王不在」这类的理由推拖，他也好掀牌。
－－射箭！
「所以是从这麽远的地方，把箭射进靶里吗？」那距离少说也有十几丈呢！
「这难度不高。」芙姚没抬头，否则就会看见怀恒脸上的鄙夷，「我十岁时就不再用这样的靶练习箭术了。」
……
过了良久，身旁的人都没有对他投以崇拜的眼神，怀恒不禁有些失落，但下一秒芙姚开口说的话让他精神一振－－
「那你以後也教教我吧。」芙姚抬起头来，眼中有毫不掩饰的期待。
「好。」
两人相识一笑，这时後不远处传来戎人的呼喊：「大王说见！都见！」
／／
原本芙姚是打算在大帐外候着的，但怀恒的眼神瞥过来，她还是缩着脖子跟进去。
这太师也真牛！不就有个现成壮汉在旁边吗？若是待会一个谈不拢，乌氏大王招人围殴，她是要顾着怀恒还是自己先逃命呢？
走进乌氏大王的毡帐，芙姚微微抬起头，就看见主位上坐着一个人，那丝毫不内敛的气势，让她连呼吸都不敢大意，不用猜想就能确定对方就是乌氏大王了！
而帐内除了刚刚引他们进来的戎族男人，大王的下首还有个人影，不待芙姚看清那人，就先见到前头的怀恒朝乌氏大王环胸行礼。
「白狄太师怀恒，见过大王。」
不卑不亢的态度，就算柱杖也丝毫不减他眸中的光采。
「呦，太师多礼了，来参观我乌氏也不提早与本王说声，也好提早让人安排。」
闻言怀恒轻眯起双眼，眸底的锐光转瞬就消失无踪。心知乌氏大王这是在探他来此的用意，便露出自认亲切的笑容，应答道：「不劳大王费心了，本太师此番来除了瞻仰传闻中勇猛无敌的大王英姿，也仅代表狄族大可汗向你们提出联盟的协议。」
芙姚趁着两人对谈时，用眼角余光打量着毡帐内的布置，顺便考量如果待会有变数要拉着怀恒往哪个方向逃……
不过就当她瞥向前方，定睛看清大王下首方向那人的长相时，她顿时瞠大眼。
这人长得也太像她的远房亲戚、仲哥哥的娘亲！
怀恒因为是背对，没察觉的芙姚的异样，他仔细观察乌氏大王的表情，就怕他一个不悦，若要保护芙姚无事倒是绰绰有余，倒是大王下首的女人……
看不出来这人是否有武功，但那相貌的确不是戎族人的面容，大概就是乌氏大王新娶的夫人了。
就当他正思考要如何迎合乌氏大王的女人时，果不其然前方传来大王的冷哼声：「太师觉得本王看起来傻？戎狄部落素来没有多少交流，太师忽然说要联盟……你觉得本王会答应？」
听言怀恒也不气恼，嘴角的笑意更深，看起来颇具诚意。
见大王似乎有意与身旁的夫人交头接耳谈论，怀恒双眼轻眯，坦言道：「交流可以从现在做起，近来我们冬狩时劫了一支粮商，严冬乍到相信有了这些粮货，对乌氏部落也是一大佳音。」
他不急不徐地抛出饵，「另外大可汗听闻乌氏大王方得了一位貌美如花的女子，所以特意准备了上好的胭脂，想赠给夫人。」
此话一出，乌氏大王的脸部表情瞬间紧绷，当芙姚以为她要召人进来围殴他们时，大王身旁的夫人忽然发出剧烈的咳嗽，那模样大有要把肺咳出来似的。
「阿鞅、仲鞅、夫人……你、你还成吗？本王从小到大没咳成你这样过，可不会是什麽绝症吧？」
阿鞅、仲鞅……芙姚盯着那张脸，眼中充满诧异。
怀恒觉得身後的人安静得很，微微侧过头看去，只见芙姚的双眼瞬也不瞬地盯着咳到直不起身的夫人，眼神更是他从未见过的空洞。
只见夫人在大王耳边低语了几句，乌氏大王便敛起方才慌张的模样，一本正经地抬起头对怀恒说道：「太师也见到了，阿鞅不用那些在本王眼里也足够好看，还是让太师替本王谢过狄族大可汗的好意了。」
怀恒缓慢地把目光从芙姚身上收回来，听见大王的话，平静的脸上仍不见一丝慌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