柒、孽障
宫墨歆看了那玩意儿一会儿後就将东西放下,起身下了床,走到一旁有些杂乱,总之就是上面堆了很多东西──奇怪怎麽没人帮他整理──的桌子上。他从里面,抽出了一根……我看到了光泽,应该是铁一类的金属东西。
看着他拿着那根疑似铁丝的东西,我完全不知道该说什麽。
「……那东西哪来的?」
他瞄我一眼,「你别管。」他坐回床上,再次拿起了盒子,把铁丝戳进锁有点复杂的孔洞,开始了神秘的搅动。
我在一旁目瞪口呆地看他动作。
这人到底干过什麽勾当啊为什麽会这招!呃,虽然很常在小说和电视剧里看到就是了……
宫墨歆解锁得很认真,眼睛整个眯起来,脸都快贴到那小金锁上面了,还不时侧耳去听发出的喀啦喀啦声。
趁他解锁的时候我认真地凝神想了一会儿这破事。
如果打开这东西真的发现什麽的话……
剩下的钻心散吗?不过总觉得不会留下,应该会毁屍灭迹拿去丢掉一类……那又会是什麽?好吧假设里面真的是毒药,而且这个盒子真的和中毒的事有关……但,北辰沐曦为什麽要用北辰皓赐给她的盒子装毒药?那是她父皇亲赐给她的啊,为什麽拿来装这玩意儿?
……欸靠,等一下!北辰皓赐的!他该不会跟这件事有关吧!难道是北辰皓要杀北辰沐曦吧?命令她自杀之类的吗……混蛋,我好像推想出什麽悲剧了,这最好不要是真的!
「……羽……书羽!」突然有人用力摇了我的肩膀一下,我惊然回神,眼前是宫墨歆的脸,呃靠得有点近,我稍稍挪後了点。
「你怎地?想到什麽?竟是这个脸色。」
「喔没有,就是……一些最好不要是谜底的猜测。」我僵硬地点了点头,「怎麽样,打不打得开?」目前不想谈这个,所以我转移话题。
宫墨歆放开我的肩膀,有点发愁地摇了摇头:「打不开,还是得有钥匙才行。」
我抹脸,这盒子还真难缠,摔开了传出去又不好听……
「好吧……那就算了,我回去睡了再见。」我一把将那盒子抄过,爬下床要走。
还没站好,连鞋子都没碰到,手立刻被人一拉,我错愕地反应不及,歪倒回床上,「你干嘛──」我正要开骂,见到的却是宫墨歆神色有些深沉的脸,他压住我的肩膀,把我整个人按在床上。
「书羽……晚上留下……」未完全变声的沙哑嗓音说出的话让我掉了满地鸡皮疙瘩,那张脸略压抑的表情更是让我寒毛竖立。
「……什麽!」我惊恐地看着他,靠力气比人小动不了啦!
「怕什麽,不会吃了你……只是晚上很无聊需要人陪……」他很果断地把我拖上床。我往内缩,他恳求地看着我,挡在我面前很明显就是不给下床。
我现在的表情肯定是晴天霹雳外加接受不能。
「书羽,我保证我会很正人君子不会碰你的……」他又加了一句。
「……你要是碰我那就代表你是个变态。」我很汗颜地双手举起作投降状。
「我不是,你尽可放心。」他弯起笑容,不知怎麽弟好像有点不怀好意。
我抹了抹脸作掩面状,「……好啦好啦你一边去。」
他很「尽责」地躺在床的外侧,脸上挂着玩味的笑看着我。
跟他同床我都可能会失眠了,看着他的脸我铁定睡不着……我窝进床边靠墙的地方,背对着他躺下。顺便捞一点他那很大件的被子盖着,柊宁气候偏冷,雨水颇多,现在已经是秋天了,挺冷的,不盖被肯定会冻死的。
烛火不知哪时灭了,四周一片漆黑,寂静无声。
门外那些家伙不知滚蛋了没……看到灯灭了就知道该走了吧?呃、这麽想好像也不太对……
算了……还是睡觉吧。
※※
基於跟一个少年同床共枕很难入眠这回事,我的睡意相当浅。以至於有双冰凉凉的手摸上我的脖子时,我就完全醒了,只是不敢睁开眼睛。感官除了视觉都开始清楚,身上有点重,就像是有人压在上面一样……这是鬼压床吗!这破时代也有这种事!
那摸在我脖子上的手就定在那里不知道要干嘛,过了一会儿,却开始慢慢收紧……我瞬间僵硬了,正要挣扎的时候,那双手却停下了动作,那扼着我喉咙的手就维持着有点压迫但并没有很妨碍我呼吸的力度,那样掐着。
「呵……」一声轻笑逸散在黑暗中,「多希望我能这样将你杀了……」
我的呼吸顿时在瞬间屏住。
是宫墨歆的声音。
说真的我很不爽,如果是兰英或是哪个陌生人我搞不好还没这麽生气,只会觉得很恐怖。虽然我认为他这个样子不是真的要杀我,但是听他亲口讲出来让我还挺火大的,而且还盖住了那种即将被人捏死的恐惧感。
啐,大概是之前太信任他。
「……磨磨蹭蹭什麽,还不快动手?」我睁开眼睛。黑暗中还能隐约看见他那头白发散落。
脖子上那双手颤了一下,大概是没料到我是醒着的,毕竟现在黑灯瞎火,月光又照不太进来,看得清楚什麽也很神奇。
腰那边有点重……混蛋,敢情坐在我身上啊!
「喂,动手啊!」你知不知道你很重!
好嘛,大不了一死,不然就穿回去面对我的论文,活在这破地方未必比较强,何况这小鬼还有很不好的名声……但我必须承认有人想杀我让我很难过,而且这个人还是目前我最信任的宫墨歆,虽然仍对他有所保留,不过还是会觉得……心情复杂。
「……你明知我下不了手!」他颤抖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我不知道。」我出乎意料的平静……或许就像他说的那样,我知道他下不了手,所以才可以用那麽威胁的口气要他把我掐了。
压在我脖子上的手已经失去了力气,下一刻便立即抽离。
我看不清楚他的脸,也看不清楚他现在纠结的情绪。
莫名其妙的嫁给一个不祥的小鬼,寡居宫中,身限囹圄,又被那三殿下死死纠缠,果真不可能没有心结,没有怨恨,没有不甘。
他留我下来的目地,是要杀我。
「……喂,我的腰很好坐吗?」我骨盆发麻。
只见那白影一晃,我身上一轻,他就落坐在我旁边。我揉了下酸麻的腰坐起身,挠了挠脑袋,头发被我翻来覆去的动作弄得很乱,「该死,迟早剪了。」麻烦。
我要离开这里,看来今晚别想睡了。
当我站起身来准备要绕过他的时候被抓到了……我无语地盯着手臂上那只爪子,硬把我拖下,跪在床上。
「……干什麽?」我的口气已经有点不爽了,这人到底想怎样。
他的手不知道为什麽很冰,刚才掐我的时候我就感觉到了,忍不住碎念了一句:「有没有盖被啊你,手冰成这样。」
宫墨歆始终没有讲话,他那只爪子也没从我手臂上放下来。
我无奈地看着他,走也走不了,最後,我选择在他旁边盘腿坐下,有点憋屈。
「……小子,需要聊聊吗?」我很蹩脚地问,口气有点流氓。
他不讲话。
「不然告诉我你为什麽想杀我?」这个我大概知道,只是没有很清楚,而且我要逼他讲话。
他还是不讲话。
「……混蛋。」我捂脸暗自炸毛。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那边传来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声。
怎麽样,这混小子终於考虑讲句话了吗?
我侧过脸去,隐隐约约地看见他用手捂住了脸。
我定定地看着他,即便不太清楚。
「……宫墨歆,你不说我怎麽帮你?别跟我讲你只是想试试看掐脖子用力到什麽程度可以捏断气管。」我可能有点胡言乱语,毕竟碰到这种情况,谁都会不爽,我认为我还有理智已经非常不容易了。
「如今你还要帮我?」有些沙哑的声音来自我身旁的白发少年,带着有些狂乱的颤抖,宫墨歆侧过身,「北辰沐曦,你这个笨蛋!」我几乎可以看见他扭曲的表情,抓着我的手也变得用力。
「我不是北辰沐曦,那小鬼已经死了!」我很郑重的申明,然後开骂:「谁是笨蛋!现在杀了我你要怎办?你脱得了干系吗?要不要命啊!你的脑袋呢!」
我听着他有些不稳的呼吸声,宫墨歆松开了手,似乎在试图让自己冷静。
「……此生,我早已注定要困死在这儿了,还顾忌什麽?」他的语气变得森冷。
换我沉默了。
「啐,我还真想让你走……」如果有方法的话。这小鬼的烂命牵累了不少人。
「放我走?」他的声音有些乾涩,或者,苦涩,「我还能去哪儿?我早已无处可去……」
我听着听着不禁睁大了眼睛,是啊,让他离开这个鬼地方他要去哪里?回左丞相府邸?他当初进东宫还是因为他那个左尊叔叔从中作梗,他怎麽能回去?他爸妈呢?会纵任他就这样进宫,不是无能为力,就是没了,要不也是人渣垃圾,那他又怎麽能回去?
可恶!我有点怒了,来这地方没一件顺心事,他娘的都跟我作对!混蛋!
「你如果不想活了,记得先掐死我。」小爷也不想活了,他掐了我若回不去,反正就是命一条,灵魂不是没出窍过,何况活着未必比较强!
大概是想到北辰沐曦在皇宫的处境,他哼笑了声,我瞪了他一眼,这笑声像在幸灾乐祸,「呵……你倒是比我还身不由己。」
「哈哈哈。」我翻了翻白眼,「这时候你惨还是我惨有差别吗?都回不去了──」我现在只要一想到我是穿越来的都会胃痛。
「话说你是真的想做掉我?」问话一出口我就後悔了,这什麽破烂问题。
他无语了很久,久到我都觉得他可能坐着睡着了後,他忽然「嗯」了声,算是承认。
「你骗谁啊,下手那麽轻。」我吐槽他,摸了摸脖子,皮都没捏红。
「我不知道……狠不下心。」他摇了摇头,动作大得我都看得清楚,即使在黑暗中,「有一回我从竹斋离开,远远地,在沿廊上,我就听见三殿下的声音……走近之後我便看见一群宫女拉着三殿下,要阻止她扑向四殿下,她指着四殿下的鼻头狠狠地骂着,用词甚是难听……尔後我才知晓,在我入宫前一阵子,四殿下和六殿下游玩时,那孩子失足跌落池子里淹死了,整个皇宫明里暗里都指着四殿下,说都是她的错,是她的煞气所致……」
「那时殿下才不过十一岁啊……她就那样静静地站在三殿下面前,一言不发地承受了她所有的污言秽语,垂着眼。为何,明明只是个孩子……却因孽凤之名担此诬枉……」
宫墨歆的声音很轻柔,但他所诉说的故事却将我压入令人窒息的水中直至灭顶,沉重地让人不能呼吸。
命运到底为什麽可以这麽残忍地对待这麽一个小鬼?孽障孽障孽障每个人都说她是孽障是妖魔是被诅咒的孩子,每个人看她的眼神都带着嫌恶恐惧害怕厌恨,每个人见到她就交头接耳窃窃私语,每个人见到她都避而远之拒於千里。就算北辰皓和那个淑妃护着她又怎麽样?在所有人的眼里,她就是一个怪物,一个污点,一个罪恶,一个不该存在的生命。
我抬起有些麻木的手,看着腕上那些伤痕,即使黑暗阻挡了视线,我却彷佛还能看见那一条条的创口因为被刀刃划开而流出鲜血,蜿蜒在这细弱的手上,皮开肉绽。这是一个孩子想哭却不能的悲鸣,她绝望地被孤立,她绝望地想要证明这一切都不是她的错,但是她却绝望地发现没有人肯听她、相信她说的话,只因为自己一出生就被扣上了不祥的帽子。
眼前忽然变得模糊,我用力把眼睛里阻碍视线的玩意儿抹掉。
这个世界仇视她……所以她选择离开。
「……总是有继续活着都没办法改变的事。」
「如同你我?」他苦笑起来。
「嗯哼,没退路了。」我哼了声,「不过为这些破事死掉挺不值得的,还是对老天骂声太监然後继续活下去吧──唉,我好累。」我直接向後躺倒,手枕在脑下,望着一片漆黑的房顶,然後问他,「你睡不睡?如果嫌我烦的话我只好等他们不注意的时候溜出去了。」
「……无妨,本是我强留你的。」身边一阵窸窣,白色的身影也躺平了,在我旁边。
「总感觉明天会发生什麽事情……」我咕哝了句。
──北辰沐曦,你现在……在哪里?投胎了吗?还是到我那边去了?
无论你在哪里,都请忘了这些不愉快的事情了吧……反正现在有人替你扛着……我。
啐,我有点想打当初带我来的白衣男了……要是他现在出现在我眼前,我一定会踹他好几脚泄愤。
见鬼的既来之则安之,我就相信这六个字吧,即使他娘的老套至极。
※※
眼睛有点痛,像是被什麽东西刺到,我的意识有点朦胧,但痛觉这种感觉就是特别清晰,我拧起眉,挪着身体要移开那个会刺我眼睛的东西,滚到某个地方,忽然腰部下方一腾空──
砰!
「……靠……我靠……草尼马啊……」我不知道除了飙脏话外还可以有什麽反应。
是的我摔到床下了没错。撞处正中骨盆,非常痛这就不用讲了是废话……好吧,我庆幸一下撞到的不是脑袋瓜子,不然现在就头破血流,脚着地基本上不可能……算了扯远了。
怎麽搞得,一大早就发生这种事……我扶着腰坐了起来,一抬头就看见宫墨歆的脑袋出现在床边,有点迷迷糊糊地看着我,那头白发杂乱得不行啊。
「……你瞧我干什麽,继续睡去,我走了。」这一摔让我睡意全消。
他「唔」了一声就埋回去被窝里,脸都不见了。我眯着眼睛看旁边的窗户,混蛋原来是太阳照进来了!都几点啦!
瞥了一眼床上,宫墨歆睡得很香,简直旁若无人……而且不得不说,样子挺难看的,睡得衣衫凌乱到底是什麽技能?我觉得根本就是一堆布盖在他身上,臭小子还抱着枕头横在床上,我掉下床可能跟他也有很大的关系,思及昨夜一番折腾後我哪睡那麽外面,肯定是被踢!
看样子他是个起床困难户啊……睡了就爬不起来。
我拖着刚起床还没弄好的毛躁长发要离开他的寝间,就在门口遇到兰怡……兰英她姐。一早看见的是她我还有点不习惯。
「哦,早啊。」我随便说了一声,然後再问:「几时了?」
她低眉顺眼地躬身向我行礼,「卯时将过了,殿下。」然後顿了下,「奴婢替您梳洗梳洗,过会儿早朝完了,陛下要见您。」听见这事,我眯起眼睛。北辰皓要见我?事出非常必有妖啊!
「……喔,不要裙子。」我的一贯要求。长裙已经很讨厌了,飘来飘去的长裙更讨厌。
好歹我也是个练武的(?),在这地方我大概只有什麽重要节日才会穿裙子绑头发吧……总觉得很别扭。
兰怡领我到一旁梳洗换衣,头发随便绑,只要不失礼就好。那些绫罗绸缎穿在身上的感觉真的很……很复杂。其实我一直觉得柊宁的女子衣饰好像有改良过,大概也是韵贵妃的杰作之类的……感觉轻便很多,连裙裤这种玩意儿都有,我常穿的就是这个,有点像内搭裤,只是宽松了点。活动很方便。
打理好仪容,我看着面前一桌叫早膳的食物,摆满了各种菜色。但为什麽我有种在吃断头饭的感觉,最後的早餐吗……我觉得我等一下是要去见的是阎王而不是父皇。
我捧着一碗稀饭挟菜吃,有点食不知味的扒着,直到胃传来饱胀的感觉之後才将空了的晚放下,拿起一旁放着的手帕擦了擦嘴。
默默地看她们将东西收拾,不知道为什麽我心情有点复杂。昨天一时冲动居然还哭了,虽然只是掉几滴眼泪……大概是因为她的身体现在唯我所有,才会有这种感觉吧。
「殿下,早朝过了。」兰怡缓缓地走来,向我行了一个礼後说道。
「……那就走吧。」
沉默地跟着她穿越沿廊来到东宫的正门口,那里停着一辆马车……我仍然不发一语地进了车厢里头,方坐下马车便开始颠簸,身下这个软垫不知又是多少钱多少人多少时间才制成的高级品,多亏这玩意儿,就算有点颠,但也不会有任何不舒服的感觉。
我一手撑在窗框上,没有看外面,都是些千篇一律的亭台楼阁,说实在没什麽好看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马车停了,外头传来兰怡的声音:「殿下,勤业殿已到。」
我直接下了马车,忽略那只要搀扶我的手,脚下的靴子踩在青石板阶上发出声响,不知怎麽我觉得那声音特别刺耳。
「太女殿下,皇上已在御书房等候多时,请随奴婢来。」一个年长的宫女过来向我行礼,我应了声,跟着她走,环视着四周。
勤业殿是北辰皓的寝宫,听说寝殿和御书房只要走几步路就到了,很近。这是故意的设计吗?可以让皇帝勤劳一点之类的……我这一路跟她走过去都没看到什麽太监,大部分都是侍卫和宫女。其实东宫也是,一群下人几十个里面太监占不到十分之一,而且年纪都偏长……难道整个皇宫的太监都很少?嗯,有待商榷。
她领我进入了一个……看起来和竹斋等级就是不一样的书房,富丽堂皇而且书类繁多,我瞄了几眼那些红漆木的柜子,还有标类别,真先进啊……穿过回廊,宫女带我来到一个很大的空间,猝不及防,深沉的视线就从那在檀木桌案後双手交叠撑着下巴的皇帝,朝我直直而来,我握紧了垂在身侧的手,感觉冷汗自後颈流下。
宫女向他微微福身,说了些什麽我没注意,北辰皓挥挥手要她下去,她便从我身侧快速离开,我才想到自己还没行礼,正要单膝跪下,他却阻止了我,「别跪了吧。」
我觉得有种他在跟我攀关系装亲切的感觉,令人战战兢兢的,至少这时我面对他比他问我政事那次紧张,如临大敌啊……
「朕应当唤你作曦儿,抑或书羽?」
我嘴角抽了一下,最近经历了一堆事情,现在被拆穿其实没有吓到我多少,他召我来果真就是要摊牌的麽。我果真还是太嫩了,随随便便就跟终文旭和宫墨歆说出实情,後者大概不可能会跟北辰皓说,应该是前者爆料的。
暗自先捏一把冷汗。这不是RPG或OnlineGame啊易书羽,不当心点真的会被做掉的。
「事已至斯朕也就挑明着说了。」他淡淡地看着我,「断魂散是朕赐予她的不错。」
「你怎麽能?她再怎麽……也是你女儿啊!」我忍不住反驳,中间找不到话去形容只好顿上好一顿。
他妈的,没想到还真是这样!北辰皓也忒狠了。
「那你以为如何?」他嘲讽地笑着:「她从小就背负着那样不堪的名声,见着都是郁郁寡欢的模样。听下人们说还会挥刀自残……曦儿是静纯留下的孩子,朕虽然怜惜她,但卜测如此朕也无可奈何。这死,是曦儿自个儿向朕求的……她亲口说她生无可恋啊……」
我僵在原地听着这个悲剧。
难怪说要查谁下毒查到现在悄声无息,几乎已经为人所忘。
北辰沐曦自己求死?才十二岁?到底是什麽人可以将一个孩子逼入这样的绝境,让她连活下去的尊严和资格都抛弃,宁愿一死?是北辰沐灵?或者,是那个我现在只闻其名的宜妃?
北辰皓无疑是悲伤的,作为一个父亲,他不能护自己的女儿周全,他作为帝王唯一的仁慈就是给她想要的──一死了之。
死亡竟是他所剩无几的仁慈。
「你只因为那个卜辞就封她为东宫会不会太武断了?」那孽凤二字,怎麽听怎麽刺耳。
「自然还有依据。」他又自嘲地笑笑:「回去翻翻我宁史吧,你会找到答案的。」
所以他也不过是顺水推舟吗?难不成这件事和宫墨歆的叔叔也有干系?
柊宁是一个充满信仰的国家,但这麽依赖占卜没问题吗?不过似乎也未曾出过什麽亡国之灾又甚至……武帝一朝敦平之治後,我都没看到什麽盛世,是不许史官着墨在上头?亡国祸也就罢了,盛世也不许写?这算哪门子规矩?
已经三百年了,没走上坡也不走下坡……这到底是一个什麽样的国家?平稳得简直诡异。
「休要再想。就是想破了脑袋,你也不会得到解答。」北辰皓的声音把我从自顾自的思绪中拉出,我抹了抹脸。
「也罢,未许天命如斯……往後,你字便起做书羽罢,朕也替阳儿他们取个小字掩饰过去就是了。」他耸耸肩,看起来不很在意,「十日後你就开始上竹斋习书。」
我立刻愁云惨雾。卧曹这真的啊习书什麽的……又要开始他娘的背书生涯了吗?混蛋这个烂世界我恨啊──
「别摆出那样儿,有你烦的还在後头。」北辰皓一脸的看好戏,我打从心底鄙视他。
「但你须得记着,无论你承不承认,人前人後,朕都是你父皇,就凭你现下的这『身体』里头流着朕的血。」他的语气认真起来,我听得绷紧了神经,点了点头。
是啊,只有认栽,好好地继续活下去了。
「这给你。」北辰皓从一旁的锦盒旁取出了一个锦囊,明紫银线,华贵异常。我走上前去接过,「回去再打开,那是国师在曦儿中毒那日给朕的,是你的卜辞,你的,易书羽的。」他好像还怕我不信似的多强调了几遍。
「行了,你走罢。」他挥了挥手要我退下。
「是。」我略僵硬地应了声,慢慢後退,转身离开。
※※
说真的我心情还挺复杂的,这锅粥搅得我胃疼。
走到竹斋,我在门前停了下来,身後跟着的兰怡猛然一顿,不然就要撞上我了。
「……嗯,你下去吧。」我有点不耐烦。
兰怡应了声是。身後传来由近至远的脚步声,大概真走了,嗯,我需要一个人静静。
盘腿坐到炕上,我拿出了那个紫色的锦囊,拉开绳子,里头折着一张纸。
我的卜辞。
不是北辰沐曦,而是易书羽。
我将那张纸拿了出来,摊开阅读。
麟子多折终为王,凤凰浴火临天下。
我看着这玩意儿拧眉,忽然觉得有点哭笑不得。
麟子是吧。
实在忍禁不住,我大笑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