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听过铸剑名家吗?』
『不曾。』
『想一窥堂奥吗?』
『愿闻其详。』
『我的剑,是疯剑,属疯狂、疯魔、疯乱,疯剑流独步天下,乃是我的精心杰作;然而我——非是天下第一。』
『哦?难道这个名衔另有其人?』
『当初若非发生令人料想不到的事故,今日的天下第一,就不是由我占权了,解圣明,强手也!』
『朕倒有兴趣。』
『哈!寻得他,你才能立於不败之地,否则,一切皆是空谈。』
『你知道他在哪里吗?病颜。』
『他就在……』
天山‧铸剑庐
「锵!锵!」
清脆的敲击声声声响遍天山,解圣明奋力的敲打着砧石上的剑柄雏形,等它有了基本形状後,再将它放进冷水里降温,然後再继续敲打。
相同的动作,一次又一次的重覆,解圣明专心致力在这铸剑上面,全然没发觉到身後的小娃儿已缓缓爬出门外,正一步步接近危险的风炉。
滑溜的眼看见了解圣明,小娃儿高兴的绽出笑靥,努力的发出声音,想要引起解圣明的注意:「咿呀——耶——耶——」虽然口齿不清,但还听得出是唤「爹」。
解圣明依然专心一致的铸剑,完全没听见小娃儿的叫唤。
得不到解圣明的回应,小娃儿立时嘟起小嘴,不悦的瞪着解圣明,委屈全写在脸上;蓦地,她灵机一动,准备来个大反攻,即便迅速移动她那圆滚滚的身躯,一步步爬向放着冷水的木桶边,等到她坐好,准备好之後,砧石上的剑形也已好了大半。
正当解圣明吁口气想休憩一会的时候,突然一阵天大的哭声朝解圣明耳际传来,吓得解圣明一时惊慌,不但踼倒了木桶,还差点将手中石剑朝小娃儿丢去——
「宛……宛儿?」解圣明讶异出声,惊魂未定。
「哇!哇——!」小娃儿仍使劲号哭,似乎没有停歇的意思。
解圣明见状,连忙抱起号哭的小娃儿哄着:「别哭,宛儿乖,别哭——」
此言一出,小娃儿果然停止哭泣,高兴的偎在解圣明怀里,还调皮的抓起几绺落在解圣明胸前的鬓发,一个人玩的不亦乐乎!
见状,解圣明顿时松下一口气,他拍拍解紫宛的背,柔声说道:「宛儿乖,先进屋里好不好?爹爹待会儿就进来陪你。」
闻言,小娃儿立即自解圣明胸前抬头,大刺刺的摇了摇头,并厥起小嘴,喃语着:「玩——耶——玩——」
「玩?宛儿,你要玩?」解圣明边问边巩起眉。
「耶——玩——!」解紫宛开心的拍起小手,圆嘟嘟的小脸更堆起无数笑容。
「宛儿,是『爹』,不是『耶』。」解圣明忍不住开口纠正她的语法。
「爹——耶——玩——」解紫宛仍是惦着玩。
见状,解圣明无奈的摇了摇头,叹气道:「好,好,爹这就陪你玩,可是你要乖乖的哦!」他边说边抱着解紫宛进屋内,「不过宛儿口齿不清,连唤『爹』都有错,等她再大一点,让她背背唐诗三百首好了。」解圣明心底如是想着。
※※※
时光飞逝,转眼间已到秋风扫落叶的时刻,天山一片萧瑟,袭起沁骨冷风,寒意逼人。
「——噫……吁……戏,危……乎……高……哉!蜀道……之难……难於……上青天。蚕……丛……及鱼……凫,开国……何茫然。尔来……四万八千……岁——始与秦……塞……通……人烟。西当太白有鸟……道,可以……横……绝……峨嵋……巅——地崩山……摧……壮士死,然後天梯石……栈方钩……连。上有六……龙……回日之高……标,下有冲……波逆折之……回川——黄鹤……之飞……尚不得过,猿……猱……欲度愁……攀援。青泥何……盘盘,百步不可攀——但见悲……鸟号……古木,雄飞……从雌……绕林间。又闻子规……啼,夜月愁空……山——」
解紫宛埋首书中,咿咿呀呀、断断续续的念着全唐诗里头的一首李白作的蜀道难,她不悦的嘟起小嘴,备感聊赖的自书中抬起圆滚小脸,两粒眼珠骨碌碌的转了一大圈,最後停在解圣明英挺的背上。
一看到解圣明,解紫宛立即精神抖搂的「啊!」的一声张开小嘴嘻笑,当下便把手中那本全唐诗抛诸脑後,倏然站起疾步朝解圣明走去。
年纪不过三岁的她,正巧还在牙牙学语的阶段,所以她念的词语难免相互不搭轧,但是她会站、会走、会跑、会跳,不过她最喜欢还是用爬的,所以走不到几步,她便立刻恢复她喜爱的姿势——用爬的!而且还以相当快的速度爬向解圣明。
忽而一阵凉风吹来,并带着微淡的花香拂过解紫宛,好香!解紫宛使劲的闻了闻,两颗眼珠转呀转的,立即掉头寻找花香的源头,靠着灵敏的嗅觉,她来到了嵌环铸剑庐周围的竹篱笆,一串紫丁正攀爬篱笆上,展露它的清香,解紫宛好奇的睁大双眼,靠近花蕊中央闻了闻,哇!好香!信手便摘下它。
摘下花的解紫宛看了看紫丁後,觉得没什麽稀奇,随手又丢开它,她坐在泥地上张望四周,蓦然,一件新颖的东西吸引她的注意,不消说,她马上连跑带爬的过去。
到了定点,她立即发挥本能的拿起那件新颖东西在她鼻前嗅了嗅,摘下一小片放在嘴里嚼了嚼,恶!好苦!她立刻拿到眼前仔细的瞧了膲,原来是一只枯叶,她皱起眉,不假思索便将枯叶撕个粉碎,并且委屈的号淘大哭起来。
解圣明不知何时已放下风炉里头烧熔的剑,跟在她後头、看着她的一举一动,他大吁口气,揉揉早已皱紧的眉宇,然後又摇了摇头,大叹奈何,丝毫没有要去哄她不哭的意思。
原本以为她的调皮个性会随着她念全唐诗而有所改变,没想到她非但没变,反而与日俱增,弄得他头痛得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任由她胡乱瞎搞,一点也没辙。
瞧,这会儿,她又爬上风炉了——
「宛儿,下来!」解圣明耐着性子说道。
似乎有意与他作对似的,解紫宛杏眼圆瞪,翘起小嘴与他对望一眼後,便又继续她的冒险,往风炉的更高顶点爬去。
「宛儿,下来!」解圣明忍不住大声吼道,一股怒气正在爆发边缘。
无视解圣明的警告,解紫宛眨眨大眼往炉里一瞧,哇!一把红通通的剑哩!她煞时欣喜万分,伸出小手便要去拿。
「宛儿!」解圣明紧张的朝她奔去。
「咚!」的一声,毫无预警的,解紫宛从风炉上跌了下来,并且摔得鼻青脸肿,粉颊上还渗出微微血丝,解紫宛茫然的看着狼狈的自己,「哇!」的一声又开始哭了起来。
解圣明见状,暂时松了一大口气,不过他实在无法再继续看她这样胡搞下去,於是他朝她走去,准备将她抱离这危险的区域。
「呀!耶!」眼角突瞄到一个已成形的长剑,解紫宛刹时停止哭泣,使劲朝木桶爬去。正当她要拿起长剑时,她的身子忽地腾空,下一秒,她已偎在解圣明怀里。
「呼!」解圣明大大吐一口气,那可是蓄着高温的长剑呀!「宛儿,下次不许再这麽胡闹!知道吗?」他严正厉色训斥她。
「咿呀!」她自顾自的玩着解圣明灰白相掺的鬓发,压根儿没把解圣明的话给听进去。
「宛儿——」解圣明压低嗓子,这回他不容许她再这麽无礼,含混过去。
「爹——爹……」解紫宛抬起笑脸,一声一声的唤爹;这回她可是不含糊。
「好,好,爹听到了,但是你下次不许再这样胡乱,知道吗?」解圣明的语气明显软了下来。
她点点头,「爹——爹——采……石,采……石——」
「采石?你要陪爹去采石?」这话简直说进解圣明心坎里去了。
解紫宛高兴的朝他拍拍小手,开怀大笑。解圣明明白这是她开心之意,所以他当下背起大木龛,一把拎起解紫宛,即把解紫宛往大木龛里头丢去。
「走,和爹一同采石去!」
解紫宛自木龛里头探出头,愉悦的与解圣明一同采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