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实验室,小缃缃穿白褂的样子超帅的唷!班长嘛,就略逊色了一点。」
在房学长夸赞自家女友的言论中,我们走进另一栋大楼,来到所谓的实验室,跟高中一组五、六个同学共用一台显微镜的简陋不同,这里光是桌子的质感就是不同档次了,更别说设备,足足比高中那台庞大了一倍。
「看起来好专业喔。」
「这里算是设备蛮好的了。」
由於实验室的管制显然比阶梯教室严格,我们只能从开开关关的门缝中探出一些眉角,站不到十分钟就被人关切了,房学长应对自然的说「搞错教室了」,就带着我们毫不留念的离开了。
「妹子你知道吗?我一直觉得这种地方,挺适合班长、小缃缃这种个性严谨的人。」学长一边走一边跟我闲聊。
「科学实验是很严谨的,出一点点小差错可能整个实验就报废了,而且为了等待样本发生变化,有时甚至要二十四小时轮班守在实验室喔!像我就没办法长时间面对一堆数据还不会出错。」
「嗯,我也不行。」
也就只有和臭脸先生有赌注时能让我的注意力集中於一瞬,但时间久了仍是会疲乏,让我深刻的认识,自己不是学数理的料。
「臭脸先生跟数字之间的相处真的很融洽呢……」我在做习题的时候,臭脸先生等得无聊,也会拿自己的课题出来做,我悄悄瞄了一眼,立刻把视线扯回不敢乱看,那密密麻麻像蝌蚪一样小的文字让我看得头皮发麻,可臭脸先生却是算得津津有味。
「是啊,他说,靠运算就能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超嚣张的吧。」房学长努努嘴,显然是很不以为意,但我能明白,这句话绝不能只用表面上的字句去解读。
臭脸先生说,靠运算就能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只是因为相对於他碰到各种生存上的难题来说,这些纸上的数据根本是弹指之间的小事,至少不会对他的生活造成任何威胁。
「对了妹子,要不去运动场看看?」到室外後,房学长随手指向远方的篮框。
「运动场?」
这里也有关於臭脸先生的回忆吗?那个口口声声说「不喜欢动」的臭脸先生?
我抱持着满满疑惑,跟着房学长的脚步前进。
「妹子你猜猜,班长通常会待在什麽地方?」
「呃……树荫下?」我环顾四周,觉得唯有那片树荫能完全遮蔽烈阳的照射。
「冰果!不愧是妹子!」学长双手一拍,接着,向我诉说我所不知道的臭脸先生。
「班长他超讨厌运动的,但他其实运动细胞不差喔!跑步也挺快的,你知道吗?高一田径队的彭老师就曾邀班长进田径队,後来彭老师怀孕请产假,楚老师来代课,也对班长提出邀请呢!」
楚航老师还挺喜欢邀一般生进他的田径队的,说是不想让学生局限於吸收书本知识、说不定田径场才是他们真正的舞台……等等,让教务主任听了都快要吐血了。
高一测八百的时候我也曾被他「问候」,然而这个老师的邀请其实也算挺随意的,只要拒绝三次,他便不会再纠缠你了,也不知道是真看中你的实力,还是只是在跟你开玩笑。
没想到在这方面我也能跟臭脸先生产生连结啊……命运真奇妙呢。
「可惜班长说,他不想浪费力气在运动上。」房学长双手一摊,摇头叹息。
不知道是我想太多,还是学长总是话中有话,这下又让我产生了联想。
「臭脸先生在那个时候,已经开始打工了吗?」不想浪费力气在运动上,那就表示得将体力用在别的地方,我的直觉便是打工赚钱了。
「是啊。」房学长证实了我的猜测:「他从升高中的暑假就在打工了喔,一开始是在便利商店。」
人们只知道臭脸先生高中三年以来成绩始终无法赢过缃玲姊姊,却不知这两人从来没在一样的条件下一决高下。
「臭脸先生真的好厉害啊……」
虽然我们学校真不算什麽名门高校,但能久久只在一人之下,最後甚至和缃玲姊姊上了同所大学的同科系,铁定具备了十分坚强的实力。
「是啊,他一直都特别认真、特别坚持,也特别努力呢。」房学长露出了得意的笑容,与有荣焉。
可习惯对他的话多加剖析的我,看着这个笑容,总觉得心中五味杂陈。
臭脸先生曾经喜欢过一个人。
他说,那是支持他,走过最艰苦岁月的一股特别的力量。
因为喜欢那个人,所以他才得以说服自己,还能过着普通高中生的生活。
而那个人,到底知不知道臭脸先生的心意呢?
如果他知道,又是如何看待这一切的?
「房学长……」
「嗯?」
「你……你觉得,臭脸先生这个人……怎麽样?」
这个问题光是要问出口就显得无比艰难,甚至让我头皮发痒、冷汗狂流,只希望大智若愚的他能明白我在说些什麽了。
我殷切期盼,房学长也不知道到底懂不懂我的意思,总之,他发出了轻笑。
「我是个很有自知之明的人喔,知道自己是个怪人,所以啊,我特别喜欢去缠着那些看起来很认真很正经的人,想说可以中和一下。」
臭脸先生、缃玲姊姊……好吧,我不知道该怎麽说了,学长你其实真的都在装呆装笨,其实根本就很会精打细算吧!
「对我来说,能和班长成为朋友,真的是非常幸福的一件事呢!」
朋友,把那些打马虎眼的字句筛掉後,这就是最关键的答案。
「所以,只能是朋友吗?」
「因为是朋友,所以我会尊重他的隐私,他不希望我知道的、不希望我过问的、不希望我去深入探索的,我通通会避免。」猛地,他话锋一转,神情变得十分认真:「但是,当他碰到无法解决的困难时,会发现我们站在他身後;当他累得不支倒地时,我们会立刻伸手接住他。」
我们,大概也包括那和臭脸先生同班四年的缃玲姊姊吧。
「我们会做为他最好的朋友,尽所能的支持他。」
想想那天和缃玲姊姊一起走回家时她说的话,在对比现在房学长的表态,明明是在不同时间点的提问,却能做出相似的答覆,这两人的心境是如此的类似,难怪那麽合拍。
我好像能够明白所谓的情侣是怎麽一回事了。
「妹子,你很勇敢喔,我原以为妹子只是个不谙世事的傻妹妹,但现在看来,妹子有一套自己的思考准则,挺不错的呢。」
欸,怎麽突然说到我身上了,上一句话不是还在说臭脸先生吗?
面对我的错愕,思考回路总是走在时代先锋上的房学长向我眨眨眼睛。
「有些事,说不定只有妹子能做到喔。」
走马看花的行程貌似没什麽深度,但其实也耗费了不少时间,对照学校的敲钟作息,现在打扫时间已经快结束了,以石竞伦的飙车速度,说不定还能赶上第八节课。
「对了学长,今天的事请你务必要帮我保密喔!」
趁着石竞伦去牵车,我抓紧时间再叮咛一次房学长一次,就怕缃玲姊姊随口一问,他就会傻呼呼的招供。
「当然,学长口风紧得咧。」他朝我比了个「OK」的手势,可惜他笑得越灿烂,我就越不放心。
「欸,妹子,看在哥哥我这麽帮你的份上,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咦?房学长也有能拜托我的事?
「您尽管说,小的洗耳恭听。」
「能不能请你成为,那个孩子真正的朋友呢?」
那孩子?我顺着学长的目光望去,看见了机车棚,石竞伦正在那里。
「房学长果然知道石竞伦的事啊……那你当初为什麽警告我不要去问臭脸先生弟弟的事呢?」
「喔,因为人都是犯贱的,越是被严正警告就越是好奇啊。」
什、什麽!就因为这种原因?要死了学长,您杀人不眨眼啊——
「我在班长母亲的丧礼上曾看过他一眼。」学长微微一笑,笑容褪去後,忧愁便浮现了。
「妹子,在我看来——」
他眯起双眸,眉宇间多了罕见的愁色。
「一直没有从亲人逝世中走出来的人,或许不是班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