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陈昱宁每每忆起苏信诚那天的举动,思绪便彷佛陷入泥沼般,进入一个自问自答的无限轮回。可即便她想破了头,仍旧无法得出完美的结论,她甚至觉得,这大概是她打从高中以来,最认真动脑的时刻。
陈昱宁原想找人替她解决疑惑,但碍於苏信诚的身分过於尴尬,再加上她跟郑友慈及张沛恩的交情似乎还不至於到可以谈心的地步,她既不好问张孟谦,也不好问那两人。
几度思量,最後她决定寻求那位笔友的协助。
「如果一个老师摸了学生的头,代表什麽?」
陈昱宁凝视着桌面,想了想这麽写好像不太好,为了避免对方起了疑心,於是她在後面又补上一句:
「最近有人这麽问我,但我平常跟老师又不亲近,不晓得该如何回答,所以想参考一下你的意见。」
或许有点刻意,但总比没有要来得好。
隔天,陈昱宁收到了回覆。
「可能就仅仅是单纯摸头,或是闹着玩吧。」
闹着玩?
她盯着那行字,连日萦绕在心头的烦闷瞬间烟消云散。虽然那天苏信诚的表情不太像是在开玩笑,不过陈昱宁还是接受了这样的解释,毕竟再想下去,简直就是折磨自己。
当陈昱宁拿起橡皮擦,准备擦去对方的留言时,赫然惊觉底下还有两个字。
「抽屉。」
她疑惑地低下头,将注意力往抽屉移去。
──一个折成方形的小纸条映入眼底。
陈昱宁缓缓摊开纸条,里头工整的笔迹跟桌上的字如出一辙。
「或许你会认为我在多管闲事,只是我们都高中了,又不是小学生,摸头这个举动难免有些争议,劝你还是提醒一下你那个朋友,多点警觉也不是什麽坏事,大不了就是自作多情罢了。」
她继续看下去。
「以後像这类比较敏感的话题就用纸条来交流吧,另外,上次忘了回答你的问题。除非别人有心,否则写在桌子的话,基本上就只有我会看见,你不必太紧张。」
陈昱宁忍不住扬起嘴角。
想不到这个人心思如此缜密,还特意改用字条,想得真周全。
然而,纵使得到了建议,陈昱宁反倒更加头疼。
要她对苏信诚有所戒备?倘若是之前,她必能轻松达成。
可如今,很多事情都在改变,她实在没那个把握能完全做到。
***
暑假在即,结业式後陈昱宁原想直接搭车回家,却被张沛恩给拉住,并邀她一块吃冰。瞥了眼面无表情的郑友慈,她本想拒绝,但见张沛恩满脸期待,便随着她们去了市区一间小有名气的冰店。
这阵子,郑友慈对她的态度相当微妙,还是会打招呼,却总是沉着一张脸,彷佛陈昱宁哪里得罪她似的。好几次,张沛恩试图从郑友慈口中打探原因,却始终毫无收获。
既然郑友慈不打算说,两人自然不勉强,只能静观其变,顺其自然。
「你们暑假有想过怎麽规划了吗?」率先开启话题的是张沛恩。
舀了口冰,陈昱宁懒懒地回:「躺在床上发呆吧。」
「这样好吗?八月有个模拟考耶。」张沛恩惊呼。
她耸耸肩,满不在乎,「无所谓,反正用猜的也能上大学。」
闻言,张沛恩哑然失笑。
倒是一旁始终沉默的郑友慈,忽然开口:「我会去补习。」
张沛恩倏地一愣,「什麽时候决定的?我怎麽从来没听你说过?」
「最近。」郑友慈低着头,一面翻弄着碗里的碎冰,一面回道。
说来这时间点还真凑巧,郑友慈不禁暗自庆幸还好暑假来了,也算是给苏信诚一个机会。虽然不过短短三个礼拜,之後便是暑辅,但她相信依苏信诚的能力,绝对能在这段期间消化好这份情感的。
没错,绝对。
「怎麽了,友慈?要不要紧?」察觉到郑友慈神色不对,张沛恩忧心忡忡地望向她,关切地问:「最近常常看你心神不宁,如果真有什麽烦恼都可以说出来,我会听的。」
「没事,我很好。」郑友慈摇摇头,目光这时朝陈昱宁身上移去,「话说回来,这两天你跟班导相处得如何?」
被郑友慈这麽一问,陈昱宁霎时浑身发颤,错愕地对上她的眼眸。
「……怎麽突然问起这个?」陈昱宁反问,声音带着些微颤抖。
注意到她的转变,郑友慈深吸了口气,试图稳住情绪,尽可能地不让自己表现得太过明显,毕竟她没想让陈昱宁知道她亲眼目睹那整个过程,「随口问问而已,感觉班导心情不太好,我在猜是不是你又惹了他。」
张沛恩一听,立刻笑了起来,「原来是班导啊,我还在想友慈究竟是为了什麽烦恼,果然是这个原因。」
她转过头,笑脸吟吟地向陈昱宁道:「友慈啊,只要遇上班导的事就会特别认真,有时候我都分不清那究竟是尊敬还是喜欢了,以後你跟班导讲话的口气还是客气点吧,否则可能就得听上友慈一顿训话了。」
陈昱宁没有回应,身体却不由僵硬起来。
「友慈啊,只要遇上班导的事就会特别认真。」
倘若那日的事,被郑友慈知道,她会有什麽想法?
思及此,陈昱宁不安地瞥了眼郑友慈,并迅速收回视线。
然而这一切全被郑友慈尽收眼底,她焦躁地拧起眉,然後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