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到了什麽？
总觉得回音好大，耳中嗡嗡作响，强烈的耳鸣以及晕眩朝我袭来，眼前的一切都很不真实。
我看见祁民的眼泪，还有李妍蓁张大嘴不敢置信的模样，她抓住我的手，握得好紧好紧，双唇一开一合，不知道在说些什麽。
我听不见，眼前彷佛一片漆黑。
那明灿的阳光、那清亮的钟声、那在走廊上奔跑的声音异常清晰，眼前的男孩回头对我微笑。
「蓝英仓怎麽了？」说话的彷佛不是我，但大家都看向我。
祁民对上我的目光，那表情痛苦万分，他眼中的泪水如此真实。
「他出了意外，就那一瞬间。」
「为什麽？什麽意外？多久了？」
「怎麽我们都不知道？」
「我们都才几岁啊？他怎麽就……」
所有人除了震惊以外，神情里还有着浓浓的悲伤，这突如其来的噩耗让大家都无法接受。
「他怎麽可能死了！」忽然大吼的是当时是篮球校队成员的曾颉佑，他和蓝英仓很要好。
「呜呜……」有人哭了起来，女孩子们红了眼眶，陈萓汶的眼泪不断滑落，那伤心的表情不应该出现在她漂亮的脸蛋上，一直以来，她总是挂着自信的微笑。
「我们可以去看他吗？」曾颉佑握紧拳头，咬着牙问，其他人跟着附和。
「他妈妈就是不希望如此，所以才要我别说……对我们来说这是刚得知的消息，但是英仓其实在十八岁那年就离开了，他们不想要……再一次，经历看到许多人哭着去见他这样的场景……」祁民再次擦去眼中流下的泪水，努力撑起笑容。「要是英仓真的在天上看着，他一定会笑我们哭什麽吧。」
「是啊，蓝英仓那个小子一定会嘲笑我们。」以前常和蓝英仓玩在一块儿的另一个男生回。
「我还记得蓝英仓以前曾经假装往下跳，让大家吓了好大一跳，结果其实下面还有一道平台，他只是跳到那上面，躲了起来笑我们。」其中一个女生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努力扯着嘴角。
「还有他还装作晕倒过，把老师吓个半死。」
「我记得！然後他有次跷课被教官抓到，在学校跑了三十分钟，最後居然真的成功溜掉了。」
「还有啊，几乎同年级的女生都跟蓝英仓告白过耶，这个超扯的！」
「连玛丹娜学姊也跟英仓很好，靠，那小子真是艳福不浅。」
大家开始讲起蓝英仓过去的事蹟，每一件事情都是这麽快乐、这麽有趣，他本人应该也要在这边，一句一句反驳、一件一件回味才是。
所有人再次沉默下来，接着祁民拿起面前的杯子，高举起来：「让我们敬英仓一杯吧。」
大家纷纷依言举起杯子，「敬蓝英仓。」
这场同学会成了缅怀蓝英仓的聚会，任谁也想不到会是这样的结局，充满哀伤氛围的同学会，就像是一场梦一样结束了。
「你还好吗？」在餐厅外头，大家合拍完照片後，一直蹙着眉的李妍蓁说话了。
「为什麽这麽问？」
「蓝英仓……」她的表情依旧哀伤，我讨厌看见别人的脸上出现这样的神情，那会让看的人也难受。
「如果说死亡其实就跟永生不见一样的话，那就当作他还活着，只是我们不会再相见。」我说。
「千裔，你如果哭出来，会好……」
「我不会哭的。」我坚定地看着她，「哭是最浪费时间和力气的事情，那对事情没有任何帮助。」
「可是……」
「孟千裔！」祁民从另一边走过来，脸上挂着勉强的微笑，「你还好吗？」
「你问的话和她一样。」我瞥了一眼李妍蓁，「为什麽你们都认定我会不好呢？」
他耸耸肩，「英仓离开的那天是一月一日，一年的开始。」
我的心脏再次一紧，彷佛有什麽东西压在我的胸口，令我无法呼吸。我缓缓开口，觉得口乾舌燥：「他……是出了什麽意外？」
「车祸，被酒驾的人撞到。」祁民的声音颤抖着，「你去网路上搜寻的话，可以找得到新闻。」
「干，酒驾的人怎麽不都死一死？」李妍蓁气得大骂。
「对他来说，这是仅仅一瞬间的事，应该没有感觉到痛。」
「你怎麽知道？」
祁民和李妍蓁看着我。
「你怎麽知道他不会感觉到痛？」我又问了一次。
「他爸妈说，现场非常的……几乎能看出就是一瞬间，不要逼我讲得更清楚。」祁民苦笑，眼眶再次湿润，「若能回到过去，该有多好？」
「回不到过去的。」
「孟千裔，你跟以前一样，冷若冰霜。」祁民寒着声音，不再微笑，「我不懂为什麽蓝英仓会喜欢你。」
「祁民，别太过分。」李妍蓁出声，挡在祁民和我之间。
「我没有说错。」祁民瞪了我一眼，我也无惧地回望着他，他摇了摇头，「算了。」
接着，他转身离去，头也不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