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旭换了汉人装束,乔装异容,直向长安奔去。边关仍有信得过的旧部,但张旭不欲让他们为难,并未现身。
他只想见王钰。两年来,他日夜记挂着她。
他趁夜色昏暗,去了吴总管的老家。吴期自将军府出事之後,便回老家营生。
吴期见到张旭时,跪地不起。张旭将他扶起,问他:
「後来出了什麽事?」
吴期抹抹眼泪,「那日,一个东宫的宫女,先跑来府里通风报信,说将军降了,要我们快跑…我们都知道不可能…」
「我中了圈套。」
「可夫人还是把我们全散了,自己留在府里。後来神策军来了,夫人还是不走,说要等大将军…」
「後来呢?」
「神策军用马把她拖走了…」
张旭听到这里,心凉了半截。「後来?」
「送去了掖廷宫。我让故人去宫里打听,听说当晚…就伤重死了。」
张旭退了一步,脸色白得像纸,浑身僵硬。
自己终究害死了她吗?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移动脚步离开。
「大将军…」吴期在背後叫他。
张旭转身道:「我来过的事,不要让任何人知道,你还有一家老小,切记。」
*****
张旭两年来,抱着她定能活下去的心思过来。王钰一旦进宫,生死就掌握在李成美手中,他始终不信他会杀她。
可王钰身子弱,若捱不过牢狱这关…
张旭心想,他一定要见皇帝一面,亲口问他。
*****
回想离京前,陪王钰到大庄严寺求佛。不过两年前的事,恍如隔世。
张旭站在佛前,神情只是漠然。他心中没有愤恨,他早知除了自己他不能信谁。心中只有,当初那个为自己在佛前虔诚叩首的女子。
想起第一次见她,她已是他的妻子。她闪了腰,懊恼又害羞地对自己笑,让他不由得心生爱护。他性情木讷,从未与女子谈情说爱,也不知如何讨她欢心,只默默想让她过上自在安生的日子…
终究还是负了她。
*****
见真法师一眼就认出他。
「施主,可否入内一叙?」
张旭看着见真法师,目光如炬。
「她还活着吗?」
见真法师做了一个的手势,要他跟着自己。两人往寺後的「忘机亭」走去。
「大师可曾见过钰儿?」
「未曾。但有一事,我颇为记挂。三个月前,宫中娘娘送来许多祭品置案,其中一份,倒像是她所备。」
「她在後宫?」
「不敢确信。但可能活着。」
「…」
「施主不宜现身长安城内,本寺在西郊有许多田产,施主不妨扮成佃户寄居外寺。」
「多谢大师。」
张旭就此藏身长安西郊,等待着见李成美的时机。
他想亲眼确认王钰活着。就算,王钰已成了皇帝後宫之人。
*****
宫内正隆筹皇帝的冬至祭天大典。
仪式上,皇帝与皇后互相对拜,共同祭天。
李成美尚未册封皇后,仪式人选尚无定论。
良公公:「皇上,按祖制,应由梁贵妃或周贵妃,代皇后之位。」
李成美沉吟了一会,道:「我想想,明日再议。」
良公公走後,王钰端着热茶进来伺候。
让王钰改名李允作为宫女,虽是保她命的权宜之计,但王钰仍十分克尽职能,尽宫女的本分,悉心照料皇帝。
李成美虽不舍,但贪她的日夜相伴,两人便以主仆之谊,相处至今。
「钰儿,委屈你了。」
王钰抬起头,「不曾委屈。皇上,趁热喝吧。」
李成美声音有些低,「你可愿,作为我的皇后,与我共进祭天之仪?」
王钰僵住了身子。
她眼眶渐红,跪下叩首,噙着泪说:「我不傻,皇上对我的心意我都知道。钰儿今生,无以为报。」
「你要等他一辈子吗?」
「是。」
「若他一辈子不来?」
「哪怕上穷碧落下黄泉,他终会找到我。」
李成美不语,神色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