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念念有虞 — 第一章:似水流年 (六)

自上回之後,只要一遇到刘邦,江薇那是能闪则闪,避之唯恐不及。

心里虽然有些害怕,但江薇还是把上次那件事对曹氏隐瞒了下来。光想自己要如何描述对方的情人先是认错了人,然後还对自己毛手毛脚吃豆腐,她便觉得羞愤的说不出口。

这日清早,刘婆婆的农舍外响起马蹄踏行泥水的声音,江薇心里好奇,便放下了洗好的菜茎,溽湿的双手随意的在裙边擦了擦,才推门走了出去。

只见来者是一双人马,一身墨绿深袍的萧何见她出来,笑着向她打了招呼,旋即下马,一双朴实的草履鞋在落地时溅起一小洼水,随後勒马停下的,是高高端坐在黑马上的刘邦。

意识到刘邦的目光停在自己身上,江薇有些紧张又有些烦躁,只刻意和萧何闲聊了几句,装作根本没看到刘邦的样子,这反应落在刘邦眼里,唇边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今日我要和刘大人进城办点事情,想着来说一声再走。」萧何似乎没注意到江薇和刘邦之间的僵持的气氛,只伸手拍拍马背,和江薇说道。

闻言,江薇「哦」了一声。想着看来今天刘邦都不会待在泗水,她也能好好的安心个一天。

见江薇表情放松了些许,依然没下马的刘邦挑起一边俊眉,薄唇一启道,「怎麽好像我和萧大人要走,江姑娘心里倒乐得很,我就这麽不招人喜欢麽?」

听刘邦忽然说了这一句,江薇浑身一僵,终於抬眼望向马上之人,只见那双漂亮的眼里含着似有若无的调笑,此刻他轻意的从高处俯视着她,又添了几分恣意审视之态。

江薇面上故作镇定,其实藏在袖中的手已经捏成了拳,强笑回道,「刘大人多虑了,这招不招人喜欢的问题,岂是我一个小小女子能够断定得了的?」

听了她的回答,刘邦嗤笑了一声,一踢马肚,拽了缰绳让马头转了方向,便策马出那满次泥泞的农舍,萧何见此,赶紧对她说了一句「快进去吧」便也跟着上马离去。

望着刘邦扬尘而去的背影,江薇皱了眉头,转身回屋。

时至下午,江薇吃力的抱着满怀的衣服,来到溪边涴衣。

曹氏此刻正帮着刘婆婆料理农事,江薇便趁着刘肥午睡的时候来处理这堆脏衣服。

溪水潺潺,澄澈的水面连溪底的小石子都能看得清楚,江薇把衣服堆放在一旁,自己则坐在一处高起的石面上,开始卷起袖子,在溪水边搓洗衣服。

没了洗衣机,江薇这才体会了一把古代人的心酸,才三两下便觉得腰酸背疼,连一双嫩白的小手都给搓红了,正当她要拿起下一件衣裳的时候,却触到了丝绸般柔滑的质地。

她低眼,见那是自己来这个时代的时候穿在身上的那件鹅黄色襦裙。

看到那件作工精细的的衣裳,江薇又不禁好奇起这个小姑娘的真实身分,无奈这几个日子无论她怎麽打听,也是一无所获,连个眉目都没有看到。

就在她叹息着翻过那襦裙的时候,一片单薄的布料却不经意飘落到她的脚边,弯腰拾起,这才发现那块布料似乎是手帕之类的东西,相比於破损的襦裙,这手帕保存的倒很完好。

那手帕的右下角被人绣了一个符号,江薇凑近眼前一瞧,却还是瞧不出个所以然,那绣线有些脱色,只能勉强辨识出一点纹路,似乎是一个她看不懂的字。

那字的上头像两个小山,左边像一把叉子,右边则像吉祥的吉,但那吉字的「口」中好像又多了一横,看起来是中文字没错,但无论怎麽端详,她都无从得知这个字究竟怎麽读。

虽是读不懂,但光是看着那个字,江薇的内心便不可抑制的翻腾了起来,一阵电流窜入她的四之百骇,又麻又痒,这感觉让她整个人动弹不得,不晓得这激烈的震荡从何而来。

正想着,耳边忽闻一阵慌乱踏水的声音,抬头一看,是刘肥。

见他独自一人,肉包小脸上满是恐慌的神色,江薇立刻查觉事情不对劲,赶紧起身抱起了踏水跑来的刘肥,「刘儿这是怎麽了?是不是曹姐姐出什麽事了?」

只见刘肥眼含着两泡泪,包子脸皱在了一块儿,「娘、娘他被一群坏人给捉住了,说是要报复爹的,呜......姐姐,刘儿不知该怎麽办......」他小手紧抓着江薇,哭得直抽气。

闻此言,江薇面色一檩,把刘肥放下了地,双手按住他的小肩膀肃道,「刘儿,听好了,姐姐会负责去找你娘,你赶紧去找王婆他们来帮忙,懂了麽?」说话的同时,她能感觉自己的双手隐隐发颤,那感觉倒也不像害怕,更像某种力量想窜出体外。

刘肥一听,用了点点头,赶紧用两袖抹了眼泪,撒开小腿往邻居王婆的住处跑了起来,而江薇也撇下洗到一半的衣裳,独自往农舍一路奔去。

待江薇回到了农舍,便发现眼前的茅屋门窗紧掩,连院内的牲畜都静默无声。

想到曹氏可能遭遇不测,江薇提了口气,抬手推开了木门,「吱呀」一声响,外投的光线顿时涌入晦暗的屋内,映入眼帘的,竟是独坐地上被人五花大绑的曹氏。

「......曹姐姐!」江薇惊呼一声,赶紧跑上前替她松绑,只见曹氏便露恐惧焦急之色,直到江薇地她撕去了嘴上的麻布,她才朝江薇大喊道,「快!快出去呀!」

江薇正想开口,一声甩门巨响倏地断去了门外的光线,一回头,便见身後顿时站了数个大汉,纷纷怪笑着靠近她们俩,江薇戒备着朝他们站起了身,「来者何人?」

「何人?不过是刘季的仇人罢了。」为首的男人粗声回道,语落,其他人都跟着肆意大笑起来。

曹氏忽然愤愤的朝他们啐了一口,「这些个没狗胆的家伙,想报仇就当着刘季的面堂堂正正的报,这样使小手段,你们连男人都不配当!」

刚骂完,便见为首的男人抬手朝曹氏重重搧了一巴掌,「啪」的一声很是响亮,曹氏整个人险些被打飞了出去,只能倒在地上呻吟,脸颊上的红肿清晰可见。

「爷们办事,何时轮到个村姑来插嘴。」动手的男人甩了甩手,鄙夷的看着地上的曹氏。

见了这画面,江薇立刻吓的面无人色,她几乎不敢想像曹氏在挨那一下时所承受的疼痛。

破旧的木窗忽然被外头的风吹动了几分,光线隐约映在江薇的侧脸上,白玉般的脸蛋带着一双噙着泪光的美眸,她轻咬下唇的模样落到了其他人眼里,简直令人春心荡漾。

「刘季那混蛋,有了一个村姑,还藏了一个小美人。」其中一个男人道,目光直勾勾的盯着江薇,恨不得将她全身上下给看遍似的。

江薇耳旁嗡嗡作响,心如鼓的跳,适应黑暗的双眼告诉她眼前一共有三个男人,在这狭小的空间内要逃根本不可能,且那些人贪婪的目光已足够让她双腿发软了。

「小美人,要怪就怪刘季吧,谁叫他好好的亭长不当,偏要动到爷的女人。」为首的男人邪笑,上前用一双孔武有力的手把江薇整个人从地上拉起,粗暴的撕去她的衣衫。

寒冷的空气遍体袭来,白皙的几乎顿时暴露於眼前,看的所有人两眼发直,动手的男人气息紊乱了起来,手也越发不规矩了,「好香啊......也不知刘季哪来的本事弄到这麽美的人儿。」

一阵恶心在江薇的胃中翻腾,但她若抵抗了,下场只会和曹氏一样,粗糙的大手摩娑过她的腰侧,她垂眸,却看到对方腰间配戴了一把短刀,再抬眼时,她的神情已全然不同。

只见那双美眸柔情似水,一双小手主动攀上对方的颈子,男人被她的突如其来的主动给弄得怔神,回神过来後便狞笑道,「这就对了,爷就喜欢听话的女人。」

心中一恼,江薇於电光石火间反手抽出那短刀,在他颈上划了一血痕。

男人吃痛的松手,不可置信的摀住自己的脖子,「奶奶的!你不要命了是吧?」

江薇握住手中的短刀,刚才於体内窜动的力量忽然扑天盖地的袭遍了她全身,这样的感觉陌生而又熟悉,她不清楚这感觉代表着什麽,只清楚刚才心中的恐惧已被扫荡一空。

被她忽然镇定的神态给激怒,其余的男子都纷纷抽出自己身上的武器,各个面带凶煞之色,为首的男人气的脸发红,吼道,「留下她们俩的屍首,就算给刘季的大礼好了!」

语毕,三人纷纷朝她逼近,威胁道,「女人,不想死的太难看的话,就让爷们舒服一回吧。」

江薇眸光轻冷,淡淡的看着眼前的人,面上虽无怒色,却能让人平白起一身激灵。

在那一刻,她似乎早已不是江薇。

「妈的,敢瞧不起爷们!」似是被那神态给激到,其中一人忽然提剑刺了过来。

江薇侧身,轻易的闪过那一剑,右手往下扣,虽然她的力气不如男人,但她知道腹上几寸的肋骨是最脆弱的,只需力道轻施,便让对方痛的面部扭曲在地上打滚。

另一人见状,野恼怒的朝她挥剑而来,江薇眸中寒光一闪,在刹那间将短刀闪过对方的剑锋,如蛇般快速缠绕向前,转眼便让短刀刺入他握剑的手,鲜血迸出,闻得一声凄厉惨叫。

她使刀的动作行云流水,且优雅非常,彷佛她天生就是个能手一样。

见其余两人纷纷面色痛苦的倒地不起,那被她夺了刀的男人脸色很是难看,但碍於自己的短刀被她夺走了,只能握紧了一双馒头大的拳,狠狠朝她挥去。

闪躲了几下,那人皆是挥了满拳空气,见此,江薇忽然笑了,像猫逗老鼠一样乐。

「臭娘们,别怪爷对你不客气!」那人早已气红了双眼,吼声如雷贯耳。

江薇收了笑,在那人挥下一拳的瞬间,用锐利的刀锋接了那一拳。

见自己的拳头被刀锋贯穿而入,那人痛的大叫,江薇接着朝他的双膝砍去,血光登时飞溅,让他跪坐於地,痛的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纵使衣不蔽体,江薇仍神色从容,只见她缓缓的跨坐在男人身上,像个妖冶的死神。

「等等⋯⋯求求你⋯⋯」那人脸色发青,颤声求饶。

她挑起了一边挺秀的眉,执起刀锋直指他的心口处,「这就对了,我就喜欢听话的死人。」

语毕,便将短刀从他胸口贯穿而过,没有一丝犹豫。

恢复寂静的屋内满是血腥气味,江薇缓缓的站起了身子,鲜血溅上她雪白的脸,红的刺目。

「江......薇?」不知目睹了多少的曹氏颤声开口,被狠打的脸依然肿胀的厉害。

被这一唤,江薇猛地回神,沾了血的短刀顿时落地,「哐啷」一声,刺耳非常。

木门忽然被人踢开,强烈的光线又涌了进来,似乎是刘肥叫来帮忙的村民们,他们见到里头杂乱的景象,和浑身是血却毫发无伤的江薇後,全都愣住了。

江薇低头,举起沾血的双手,才发觉自己冰凉的指尖正隐隐打着抖。

她⋯⋯究竟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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