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不會飛的彼得潘 — 第四章(下)

随着戏剧社的表演结束,吉他社全员有了充分练习,游刃有余,个个面带自信光采的神情上了台。

在後台的宁宁则是帮准备上台的谭子媛梳妆,由於她本身就有吹弹可破的白皙肌肤、一双圆滚滚的杏眼,基本上不需要太大改变,加了细长的眼线後增添了几分神韵,涂上粉橘色的唇蜜,将她原本就精致的五官变得更立体,整体走向自然清新的淡妆。

就连梳妆这短暂的时间谭子媛都不肯放过,她始终戴着耳机,为了深深记住每一个正确的音准和节拍,就连换气的地方都要完美零差错。

见她低着头,全神贯注盯着手中的乐谱,宁宁丝毫不敢发一语,也不敢太大动作,深怕影响到她。这样认真负责的小媛,是她第一次见到。

想起当时大家推荐自己参加田径比赛,妈咪也要吉他表演,只有小媛无所事事的发愣,还嚷嚷着:「你们都有拿手的事,真厉害,好羡慕。」

没有什麽好羡慕的,大家生来都是不一样的,不管是与生俱来的,或者是後天努力得到的,每个人都是特别的,你现在专注在曲子上的样子,不也一样很帅气吗?

当谭子媛主动开口说要上台表演唱歌,宁宁不禁道出一句:「小媛长大了。」

不再逃避而是选择正面接受,努力去克服的你,正在成长,将会慢慢的蜕变成大人,只要抬头挺胸的直走、只要问心无愧,必定不会成为你讨厌的那种大人。

因为你非常善良、非常纯洁无瑕,相信再混浊的污水,都不会沾染到你一根发丝。

即使你亲身经历过这麽多事,依然乾净的像一张白纸。正是因为你的单纯,才会吸引到我们,在这个乌烟瘴气的人群中找到你。

宁宁俐落地帮她编起气质自然的侧边马尾辫,看着镜子反射的谭子媛,她身着白色长袖小洋装,裙尾带点蕾丝,专注的她不动如山,简直像洋娃娃一样梦幻可爱。

可能是因为相处了太久,早就忘了小媛其实长得很标致、很漂亮,不是像小绿学姊那样的优雅气质、也不是像方瑀那样的韩系妩媚,她是充满稚气、像洋娃娃一般,或者说……像天使一样,出淤泥而不染的纯真。

刚好完成梳妆,听见舞台传出激昂的刷弦声,宁宁轻拍谭子媛的肩,「第三首歌快结束了,准备上台了喔。」

「好。」她拿下耳机,一抬头看见镜子中的自己,吓得耸了一下肩,「哇!这是我吗?」

「妈咪为了配合你,要弹这麽简单的曲调,代表她把主角的位置让给你,你真的有自信可以带动全场吗?」

「当然,我都变这麽漂亮了!」她用力点头,站起身,心满意足盯着镜子映照出的自己,自信满满扬起笑容,「超级有自信!」

「谢谢吉他社全员带来的演出!接下来的表演是吉他社社长个人独秀!」

主持人话一说完,台下马上听见有人欢呼尖叫着方瑀的名字,美女社长的魅力果然不容小觑。

方瑀依然待在台上,其他吉他社社员全下了台,经过谭子媛身旁都拍了一次她的肩,给予她加油打气。谭子媛一手拿着麦克风,不断深呼吸、吐气,紧张感油然而生。

方瑀搬了张椅子,坐在舞台中央偏左侧,将吉他放置双腿上,调整好姿势後,她转头望向谭子媛点了点头,接收到她的讯息,谭子媛也朝向她点首。她轻轻闭上眼,开口唱:

只怕我自己会爱上你

不该让自己靠得太近

听见从後台发出的歌声,原本还有些吵杂的现场瞬间安静了下来,大家开始左顾右盼、探出头在寻找声音的来源。方瑀打了四个拍子後开始弹奏,当前奏即将弹完,谭子媛走上舞台,初见舞台亮光照射到她的眼,大口吸气,全身像是充满力量般,感觉自己豁出去了!

难以忘记初次见你

一双迷人的眼睛

在我脑海里你的身影挥散不去

握你的手感觉你的温柔

真的有点透不过气

你的天真我想珍惜看到你受委屈我会伤心

台下的学生看见谭子媛全傻了眼,简直不敢置信,竟然是那个校内有名的怪女孩!

打扮起来虽不是倾国倾城的妖艳,却是清纯可人的自然美,聚光灯打在她身上,飘逸的发丝闪闪发光,让她看起来更加闪耀动人,一开口更是惊为天人。

谭子媛原本声音就甜美稚气,唱起歌来声调优美圆滑,听来顺畅好听,歌声与人同样清纯、清爽,充满个人特色。

与方瑀的吉他配合得天衣无缝,原本还有点生涩紧张的她,越唱越放松、越唱越投入,到副歌时甚至展露灿烂笑容,微笑甜得像一把箭,射进台下许多男同学的心中。

台下观众渐渐跟着音乐摇摆,所有人举起双手跟着打节拍,让整个空间与歌曲完全融合在一起。

什麽原因我竟然又会遇见你

我真的真的不愿意就这样陷入爱的陷阱

方瑀适时帮谭子媛合音,让整体变得更有层次,也更加悦耳动听。

歌曲进入尾声,有的人甚至也开口大声唱起副歌,耳熟能详的曲子、轻松可爱的曲调,让所有人都能融入其中,跟着哼唱,使整个体育馆随着歌曲,一同轻快飘扬了起来。

只怕我自己会爱上你不该让自己靠得太近

怕我没什麽能够给你爱你也需要很大的勇气

只怕我自己会爱上你也许有天会情不自禁

想念只让自己苦了自己爱上你是我情非得已

最後以方瑀简单几个和弦与谭子媛合声做结尾,简简单单却如此优美动听,结束後台下立刻一阵欢声雷动、掌声如雷,所有人拍手叫好,这次台下不止叫着方瑀,甚至有人叫出谭子媛,其他人听到也跟着喊,整个体育馆开始暴动。

「那是……」矮人一愣一愣,转头望向李想,「她……怎麽会……」

「怎麽会?」李想挑起一边眉。

「天使……李想!那是天使啊!」矮人激动尖叫,「原来她有这麽漂亮?你为什麽都不告诉我!」见他耳根子全红了,李想不禁冷冷一笑,轻哼一声,「白痴。」

「真的是白痴。」嘻哈不停摇头,觉得好笑,「就算告诉你,你是把得到?还是让我来吧。」

闻言,李想不敢置信瞪大眼,还以为嘻哈要跟着损矮人,没想到居然跟着捣乱!

「李想,你是想私吞啊?不是有小绿学姊了吗?」眼镜男扬起嘴角,勾起一抹邪恶,「这种清纯的不适合你,要交换吗?」

天啊!这群人是疯了不成!?一起造反?

「原来我们学校有这种天菜?」隔壁班男同学和这边状况差不多,不只男同学,就连女同学都交头接耳讨论起谭子媛。

在所有人都在大乱时,隔着两班距离的曾逸哲,微微低头,「呵……小铁应该爽死了……怎麽办,我不敢看他的脸,感觉一定很变态……」

正当他这麽想的同时,身旁的小铁倏地站起身,将他吓得立即抬头查看,「怎、怎麽了!?」

「我要去找谭子媛拍照!」小铁丢下一句话,立刻转身跑走,「咦?等……!」事发突然,曾逸哲还来不及反应,一只手伸出却抓空,感受到浓厚痴汉气息,他忍住全身酥麻大吼:「小铁!回来!」

「怎麽了?」

「那个人跑去找谭子媛了!」

「我们也去!」

没想到只因小铁开头,其他男同学也跟着鼓噪要一同去後台找谭子媛,嘻哈和矮人同时起身,也打算跟着这批人一起去凑热闹。

见状,李想立刻反应过来,伸出双手抓住他们的衣领,将他们用力往後拉,「啊!」强而有力的力量使他们跌坐回椅子上,痛得他们面目狰狞。

「李想你干麽啊!」嘻哈摸着自己撞到椅背的後脑勺。

李想倏地站起身,由上往下犹如鄙视般看向他们,全身弥漫王者气息,「找小绿。」丢下三个字,他迈开步伐往後台奔去。

「屁咧!最好是要找小绿!」

「平时还一副不感兴趣,现在看到人家打扮漂亮就跑得那麽快,变心比变脸快!」矮人不甘心地咒骂。

「啧啧啧……」看着李想快速奔驰的背影,眼镜男不禁摇头,「果真是狮子啊……」

爬到楼顶,穿越天台後还要再回到一楼,相当费力气,但对李想来说不算难事。

他爬到楼顶,手放在门把上,身体却不自主停顿了一下,看似正在犹豫要不要打开门的他,面对一片厚重铁门,对他而言,不只是厚重可以形容的沉重。

没有人能看出掩藏在他黑色瞳孔下的忧郁,五味杂陈,愣了半晌,调整好紊乱的呼吸後,他压下放在门把上的手,将门缓缓推开。

一片湛蓝映入眼帘,辽阔的天空、纯洁的白云尽收眼底,徐徐微风吹拂起发丝,明明一切是这麽美丽、这麽令人心旷神怡,为什麽他置身其中,却感觉不到一丝安心?

明明呼吸着清新空气会使人通体舒畅,为什麽对他而言,却沉重得几乎快窒息?

他缓慢伸出左脚、右脚,拖着沉重的步伐往前走,直到快走到边缘,还未做出由上往下俯瞰的动作,背後传出低沉的嗓音将他唤回神。

「从後面看你很像要跳楼耶。」曾逸哲靠在门边,脸上的笑容似乎未曾消失。

「别开玩笑了。」李想不疾不徐转到他的方向,「你怎麽在这?」

「跟你目的差不多吧,我要把小铁拉回来啊,他看起来就像几百年没交女朋友的肥宅,怪恶心的。」他笑着迈开步伐,走到李想面前。

「喔对了。」突然,他快速伸出手用力将李想拉离危险地带,对上李想双眸的同时,曾逸哲瞬间变脸,一改平时嘻皮笑脸的模样,取而代之的是正色严肃,他声色俱厉、郑重开口:「我没有在开玩笑,你不要再来这种地方了。」

被曾逸哲突如其来的正色严词给震慑住,李想很快的撇开视线,「……我只是经过。」

「我知道你只是要经过天台往另一边楼梯走。」曾逸哲轻叹一口气,放开紧抓着李想手臂的手,「抱歉啊太用力了,但你体格这麽好应该不痛吧?」

「不痛啊就红肿瘀青破皮流血而已。」他抚摸自己被逸哲弄伤的手臂,闻言,曾逸哲豪迈得仰天大笑,「哈哈哈……!你还是这麽幽默啊!」

看着逸哲还是展露着一如往常的灿烂笑容,看起来无忧无虑、像孩子一般单纯的开心,李想不自觉也轻轻扬起嘴角。

「话说回来,我刚看到小媛回教室了,现在应该很安全吧。」

「……所以呢?干我什麽事?」李想微微歪头,又恢复平时那副对任何事物都不感兴趣的无表情。

曾逸哲自讨没趣地耸耸肩,「是啊,是不干你的事啊,那你从这里要去後台干麽?」

「找小绿。」

「小绿?是之前的吉他社社长?你找她干麽?你什麽时候变年上控了?」曾逸哲惊讶得瞪大了眼,他还以为眼前的冷都男会比较喜欢听话的妹妹!

「你才是,不是棒球队的吗?什麽时候加入新闻社了?这麽八卦。」李想毫不留情酸他一番,「身为男人本来就该喜欢成熟妩媚的女人,会喜欢像蛞蝓一样整天黏着自己的那种小妹妹也只有你了。」

「黏人才好,才感受到满满的爱啊!你这个孤僻的雪男不懂阳光的温暖。」

「我也不想懂,已经够热了。」他瞥了一眼高挂在空中的大太阳,简直要把他给吞噬,光线刺眼得令他不禁眯起眼,「我要去吹冷气了,你也赶快回去吧。」

曾逸哲没有回应,低下头像是在想些什麽,等李想与他擦肩而过准备离去的同时,他才迟迟开口:「李想。」

李想愣了一下,许久没听见逸哲直呼他本名,令他有些吃惊,耳熟怀念的声音在脑中回荡,一下子反应不过来,过了几秒才转过头望向唤住他的人。

「只要我们还在这所学校的一天,你随时都可以来操场找我们。」他的语调轻柔平静,背负着棒球队兄弟们长久的希望,期待李想总有一天会归队,「大家都在等你回来。」

「……你今天是发什麽神经?平时都嘻皮笑脸,现在却正经八百的。」李想不禁失笑,嘴角扬起的角度却感觉不到一丝愉悦,笑容只维持了几秒,他嘴角渐渐平行,「放弃吧,你们谁都不要再对我抱有任何期望,我不会再拿起球棒了,这些你不是最清楚的吗?」说完,他转身准备离开。

「我还是相信你和以前一样没有变,不管其他人怎麽想、不管你再对我怎麽冷淡,我知道你还是善良的。」他无法压抑心中激动,不自觉握紧双拳,「我还是相信你,李想。」

李想再次转过头,毫不掩饰直直对上曾逸哲的双眸,眼眸转为冰冷,彷佛能在这瞬间将人结冻似的,又是那副冷若冰霜的模样,像是筑起一道厚厚冰墙,隔绝了所有想接近他的人。

「让你失望了。」

丢下五个字,李想头也不回地直接转身离开,徒留曾逸哲一人伫立在原地。

不知道从什麽时候开始,原本高挂空中的大太阳已躲到云的背後,整片天被阴霾垄罩,失去阳光的照耀後视线变得阴暗许多,可曾逸哲眼眸中的太阳却依然在燃烧,始终没有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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