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塔别克身穿一套黑色贴身滑冰练习服,赤脚踩在冰面,四周一片空白,被来自脚下结冰遇人体温度形成的白雾缭绕包围着,他尝试抬起右脚向前移动,过於湿滑的冰面无法站稳脚步,上半身往後仰,双手赶紧张开挥舞,以利保持平衡。
周边空无一人,安静到听得见自己的心跳,加上寒气由脚板直冲而上,冷冽感与待在不明之地产生的恐惧和不安缠上心头。
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说的就是奥塔别克。他转转眼珠,冷静地判断视线范围并无任何危险徵兆,既然走不了,那坐下吧。
不过,当臀部一接触冰冷地面,像是按下什麽开关,周围由小渐大慢慢涌进吵杂的人声、各种语言热烈讨论着,却不见任何人。
顿时,眼前出现一高一矮的黑色长影子,穿越层层雾气,向奥塔别克方向移动,其中较高的那个影子在人影轮廓出现时开始不断挥手呼喊:「奥塔别克!」
听了十年,不,甚至有十五年,尤里的嗓门再熟悉不过了,身旁跟着比较矮的身影是个女孩子的体态,两个人手勾手。
--去他妈的什麽该死的画面。奥塔别克起身看清他们的脸,隐约看见的笑容幸福满溢。
尤里开口:「她是我的女朋友,我们要结婚了。」
「奥塔别克!奥塔别克!趴在这里睡觉会着凉喔,要不要趁轮班前上楼再睡一下?」胜生勇利脱下围裙,拍拍奥塔别克的肩膀,轻声细语。
「……谢谢你叫醒我。」奥塔别克眼神有些恍惚,胡乱抓了抓有点变形的莫西干发型。
自从来日本与尤里同寝共枕开始,这已经是第几次梦见尤里介绍他的女朋友?而且每一次的女生都不是同一种类型,醒来後也记不清她的长相。
「勇利勇利!快来看,『那个女生』又来找尤里奥了!」维克托探进厨房,兴奋又带着嘻笑的语调悄声说道。
「维克托,留给尤里奥一点隐私好吗?」心口不一致的勇利忍不住也跑去和丈夫一起看热闹。
「她来第几天了?这麽热情的粉丝!」
「第四天?幸好勇利没有狂热粉,我可是会吃醋的!」
「……我怎麽不认为是值得赞扬的事呢?」
奥塔别克走到维勇夫夫背後,透过微开的门缝看见那天给尤里本命巧克力及肉麻情书的日本女孩,她双手叠在吧台,笑得很开心,背对三人的尤里或许与她熟识了,最初见面的不耐烦已消失无踪,绅士地保持一段距离比手画脚、哈哈笑。
「哇呜,奥塔别克,虽然你平时就木讷又严肃,但是你现在的表情好恐怖啊。」维克托夸张地形容着。
「奥塔别克,你真的……不考虑和尤里奥说说你的心意吗?」
「……」
「别一副『你在说什麽我听不懂』的表情,你喜欢尤里,跟我对勇利的喜欢是一样的。」说话不好好说,抱紧紧勇利就算了,每句每字还要拼命刷两人关系的存在感,这是维克托.尼基福罗夫婚後的坏习惯。
维克托在某种关系上也算是奥塔别克半个情敌,对於他赤裸裸提出的肯定句,也不想否认几乎全世界皆知道他的单恋。
哈萨克男人重新组织一下语言,说:「我告白过了,那之後尤里逃避我一阵子。」
俄罗斯天才花滑选手尤里.普利谢茨基於二十岁那年夺下第一面冬季奥运花式滑冰金牌,媒体堪称「冰上老虎」抵达运动生涯颠峰,没想到後面的日子却迎来一道道坏消息将他打入谷底。
压倒骆驼的最後一根稻草是某场赛事决赛的早晨最疼爱他的爷爷去世了,对即将上场比赛的尤里简直晴天霹雳,成绩跌破历史新低。
奥塔别克不懂如何安慰他人,上网搜寻一大堆方法,可一见到憔悴不堪的尤里,什麽话都说不出,仅能用力搂住他。
当晚,未曾尝过输得如此凄惨滋味的尤里在赛後宴会狂灌香槟买醉,谁也制止不了,没多久被奥塔别克扛回饭店,有如发情小猫似的缠住多年好友要求发生关系。
「尤里.普利谢茨基,我喜欢你。暗恋了五年、单恋了十年,甚至有自信发誓我对你的爱,一定比尼基罗夫爱胜生来的更多。但你现在非常不清醒、情绪非常不稳定,说要和我做爱,你他妈的请不要践踏我的感情,即使是你本人也一样。」语毕,奥塔别克将坐上自己腹部的尤里反转压进柔软的大床。
心心念念十几年的小妖精往身上东摸西撩、上舔下咬点燃慾火,血气方刚的中亚男人根本抵挡不住攻势,裤档很快撑起一座帐篷,隐忍使双颊绯红,嗓音染上情慾格外沙哑性感,一本正经严厉拒绝尤里的求欢。
那并不是一个告白好时机,却脱口而出埋藏心里已久的秘密。
自荒唐之夜以後,尤里渐渐不主动与奥塔别克联系,虽然只维持一个月,但经过这次情急之下的表白奥塔别克有些後悔,迟迟未思考第二次表白的可能性,这才一直拖延至今。
「再说一次吧?大家都看的出来尤里很喜欢你!搞不好他只是……还不清楚自己对你的看法。」
「加油啊,奥塔别克!想想尤里决定回到冰场後,你们可说是分道扬镳了,你有你的事业,他继续滑冰,能见面相处的机会更少了!」
没多久便是三月十四号,白色情人节来临,「4F」的四位花滑界男神发出公告不希望粉丝破费,拒收一切赠礼,不过欢迎大家来店里聊聊天,享用节日限定的餐点。
其中有许多来自地球各地的Yuriangles,使用各国语言表示尊重尤里所有决定,要休赛多久都愿意等,只希望不要休着休着就默默退役了,至少发个新闻稿或是於SNS上公告,可以的话最好来个世界巡回最终滑……粉丝心理是很矛盾的。
今日的尤里难得与粉丝如此接近也没有骂骂咧咧,反而露出受宠若惊、傲娇的小表情。
午後热闹的气氛散去,凸显出星星高挂的夜晚更加宁静。
奥塔别克走上二楼,努力忽略主卧房传来嗯嗯啊啊、啪啪啪啪、破碎的日语、低哑的俄语--靠,胜生勇利可不可以改个名字?
尤里则是闷哼着俄罗斯民谣在共用浴室洗澡。
身心疲累的哈萨克男人拉开衣柜拿出换洗衣物,发现一个用米色熊熊包装纸包裹的正方体礼物盒静静躺在木柜角落。
缎带下卡一张用钢笔字印刷“To:OtabekALTIN”的纯白色小卡。
这难道是……「尤里给、给我的?」
原来,有好几次感觉到尤里对自己似乎有爱情方面的「喜欢」的心情并不是错觉。
顿时太多讯息冲上脑海、无法分辨真伪,感性胜过理性、五味杂陈,各种莫名其妙、乱七八糟的情绪蜂拥而至,也不管膝盖旧伤,巴不得直接转几圈四周跳。
如获珍宝的奥塔别克,脸部表情柔和起来,将红缎带解开,内容物是一块块形状参差不齐的巧克力块,
嗯,豪爽的手工巧克力样式很有尤里的风格!
捧在手里怕化了,赶紧放一颗至口中,不黏牙、甜苦适中、淡淡牛奶香、细细香草味卷入嗅觉。
盒底有一张卡片,用同样字体写道:「我喜欢你已经有很多年了,请让我成为你的伴侣。」
不争气的泪珠自眼眶挣扎几秒钟便顺着眼角、颧骨、脸颊、下巴,两行滑落。
尤里.普利谢茨基的窄腰围了一条浴巾,长金发染上湿意随意披散肩头,发尾长度已可遮掩胸前浅咖啡色两点,牛奶般的肌肤因浴室温热的水蒸气更显白里透红,上半身有一层薄薄肌肉、两条人鱼线收进浴巾,拥有美丽弧线的小腿布满伤痕累累的印子。
真不负「俄罗斯妖精」之名。
「俄罗斯妖精」目瞪口呆盯着自家好室友、好朋友兼……嗯,最近被优子开导一番才意识到的暗恋对象--奥塔别克.阿尔京,他在流泪吗?
「奥塔别克,你没事吧?」尤里走向男人身边,未搞清楚状况就被他环进温暖结实的拥抱。
奥塔别克靠近尤里耳旁嗓音低哑、有点淡淡哭腔说:「谢谢你,尤里,谢谢你的巧克力和表白。」
「等等……」
「……别乱动,让我说完……我也喜欢你好久好久了,从滑冰夏令营第一次见面开始,十年前的GP再次见面也好、甚至是之後的每个日子,说『我都重新爱上你』或许有些浮夸,但的确相去不远了。」
「和你在一起天天都很开心,为了要与你一起晋级同个赛场而努力练习滑冰,没有赛程时甚是想你……啊,总觉得很不甘心,被你抢先告白了。」如沐春风的笑声结合欢愉的语调,像蝴蝶围绕花园飞舞般轻快:「尤拉奇卡,我想听你亲口说,说你喜欢我。」
「等等,奥、奥塔别克,你说什麽啦?」尤里面红耳赤拉开两人的距离,听懂了告白却听不懂是怎麽一回事。
「……尤里不是有做一盒手工巧克力放在床头柜,注明要给我吗?不好意思,我太兴奋……擅自打开来看,知道了你要跟我表白的事。」奥塔别克一边说一边拿出藏进口袋的礼物盒与小卡片。
「……」
最怕空气忽然安静,如此沉默片刻,尤里原先红通通的双颊又抹上一层赤色,奥塔别克依旧一脸严肃,耳尖的红晕出卖他的心情,彼此微妙的表情映入眼帘,突然察觉到有什麽不对劲。
「奥塔别克,巧克力不是我做的,也不是我送你的。」尤里双眼紧盯已经清空的礼物盒,不肯直视说话的对象:「那是你的一位粉丝送的,她本来想亲自拿给你,但连续好几天都遇不到你,所以请我帮她……我有跟她说你不收礼物!」
「那位每天来找你的日本女生?」混浊的不明气体在体内膨胀,异常不舒服。
尤里点点头,奥塔别克手上稍加用力捧住尤里的脸庞、视线对上青年清澈的绿瞳,语气意外的平静,面无表情继续问到:「尤里……为什麽不直接请我出来和她说清楚?」
「我每天都待厨房做皮罗什基,你换的班表知道的。」
「而且,尤里既然答应她会把东西交给我,怎麽还塞进衣柜边边角角?」
「你不希望我知道这件事吗?」嗓音顿时低沉下来,低气压环绕两人之间。
哈萨克男人每问一个问题便靠近俄罗斯青年一步,虽然奥塔别克矮尤里半颗头,但黑发大熊的气场绝不输一米八公分的金发小猫,好友罕见的眼神不带任何情绪像质问般说话,尤里眸中星星颤抖,一步一步向後退,没多久跌坐进软硬适中的床垫。
这样不行,好歹我也是战斗民族,爷爷退休时还能徒手跟熊打架,面对奥塔别克的告白气势弱掉合理吗?
「干!他妈的,老子也喜、喜……对你有好感,不行吗?看她兴高采烈要跟你送你巧克力我难受!」尤里一跃而起,将奥塔别克推坐上一旁的床头柜,双手撑在他背後的墙壁上,将人围入自己营造的小小空间中。
「是喜欢、有好感,或是爱?」
尤里没少抓住奥塔别克快速扬起又掉落的唇角。
「反、反正,跟你对我的感情是一样的!」
「嗯?说清楚一点?」
「啊……奥塔别克.阿尔京,做我男朋友,好还是不好?」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