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骨生花 — 序章

是身如焰,从渴爱生。

七年香霄绫罗帐,缱绻了日夜白头,黄了红花又绿了翠草,殷殷眉头捎心愁。

七年时光,襁褓小儿都生始龀,那如花一般的女儿且褪了红颜,谁与谁,孰与孰,之间有的什麽,便是悠长年岁也将难以消抹。

那些恩与义、恨与情,是荏苒韶光也蹉跎不尽的东西,半生尽、三生将来负。

是用烈如红火的绳儿绕上指尖,细细密密缝进了骨肉里的七情六欲。

是毒、是鸩,烈烈雄黄痴醉下的最後一抹氤氲。

人在一个最骄奢淫糜的地方生长,久了,那是自然而然。不是外人说的淫痴邪嗔,是本来、是根生的骨子,像是成了精魅,蚀髓腐脾,到了最深的地处,便是由来,没得说的祸水,一滴惊涛。

孰自那样的地处生长。

我从夜寐中醒来,眨了眨眸子,深深吸了一口气。

是了。

还是这儿。

还是这儿的气味。

轻虚窈窕的檀木香味儿,兑着香炉里嫋嫋昧昧用来安神的老山坛佛香。

每次睁眼醒来,都有那麽一刻,我以为自己几乎要跪在佛前,顶上浮浮画着众佛云云,浮生万物,边上顶梁柱盘旋刻绕龙凤麒麟,而我是那个喃喃细碎着经书菩萨的佛家子弟,了却俗尘,净了此身,从此烟波云雾凡俗家尘再与我无关,我只是佛祖莲座底下的一个信徒,众生仆仆里淹没的一个影子,双掌合十作揖,匍匐于佛祖面前,求得、求不得,求一切所有、所没有。

但我不是。

我只是个外层匹着一层人皮,薰染诗书经卷、抹上胭脂红妆妖物。

是佛舍了的一粒黄土细沙,是凡尘俗事里最微渺的尘埃。

是没有死生,连地狱都不肯收的物什。

「生姐姐,你说,为啥我们长的就这样不同呢?你长的这般好看,我却糙得像个石子,一点儿也不似三生院的姑娘。」

我告诉她,我和她不一样。

眼前坐在我膝头的丫头,捧着手里的黄花镜子照了照,又看了看从镜子映照出来、後头的我。她眨眨一双灵透清明的大眼睛,眼珠子精灵得像是泉眼儿似的,源源不绝的明镜。我也瞅着她,手指一溜一溜地顺着她的发丝,一头及腰如瀑的长发,再过几年,便该会是青春年少,一般女儿出嫁的年岁。

但是呀,三生院的女子,没有婚嫁。

我掷起案头上牛角的篦子,朝她的头发轻轻滑下,取下我头上一根翡翠珠钗替她簪上,挽了个双髻,。

她盯着镜子,笑靥如花,向春日里开着的一捧、不知名的、却最是清澈的白花儿。

生在泥泞之间,棘荆环绕,却不生粉黛罗烟和红尘。

我告诉她,我和她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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