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ay37‧刺青
直至就寝的时间,两人完全没有任何的交流,伊泽瑞尔就那样一直坐在客厅的桌其研究自己的地图,晚餐都忘了要吃。塔隆出门的时候曾经问了房东有没有甚麽特别想吃的,但被问话的人似乎神识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甚麽都听不到的样子。
後来房客买了飘着令人忍不住垂涎香味的炸排丼饭,放到桌上压住了地图的一角时,探险家才好不容易回神。「啊……谢谢。」他仍然穿着外套戴着帽子,一点也不想脱下来的模样,桌上的羊皮纸堆得像好几本厚书一样高,写满了刺客看不懂的计算式和各国文字。
已经梳洗完准备入眠的塔隆发现伊泽瑞尔还待在客厅工作,疾笔的手总是不时地停下来,好似有甚麽一直打扰其专注一样,让探险家重覆露出困扰又悲伤的神色,偶尔还略待一点紧张,得把握着笔的手松开好好地活动一下才能再继续。
「晚安……。」房客确定自己的音量很正常,甚至还提高了一点分贝,但依然被某种思绪缠身的房东给忽略过去,只得为其悄悄地叹了口气。
夜间的凌晨三点,将自己固定在浅眠模式中的刺客意识到行动的时刻到来,便像从没阖过眼似地突然睁目,从松软的床铺上轻轻爬下。塔隆将手握在门把上先轻轻地往里头更压一些,接着才转动锁把,这样可以不发出任何声音就把门给打开。
刺客炉火纯青地绷紧全身的肌肉,赤裸的脚底板皮肉能让自己像幽灵飘过一样,没有任何摩擦的噪音或步伐声。锐利似能看透一切的棕黄双眼从黑暗的走廊中缓缓浮现,客厅那昏弱的烛灯稍微映出了瞳色旁的眶廓。
如自己所预期的那样伊泽瑞尔又没有照着之前的叮咛回房去睡觉,原本握着笔的手压在侧脸旁微松,羽毛笔从微扩的胡口掉落在地图的一边,静静地躺着,趴在桌上的探险家那稳而轻的酣呼正显示其熟睡的状态。
塔隆的双脚移动时尤如滑行的蛇,安静、迅速且俐落,很快就将自己带到了客厅的桌边,望着正打着沉盹的房东。稍微观察了一下目标的状况後,刺客原本毫无头绪的估算立即有了不错高的把握,自信地伸出双手轻轻贴在了伊泽瑞尔的帽套上,用指腹上的粗糙慢慢地勾起遮住那头金发的团布。
那让猎物神不知鬼不觉的熟练,完全没有惊动到底下打酣的人,使埋没在帽兜里的秃皮再度曝露在空气之中,展现在刺客的眼前。上头布着一些黑点和一小块被其他发根给盖住的墨纹,塔隆小心地将帽套收到探险家外套背後,再伸出手指轻拨了下那块秃皮旁的金色发丝。
"……甚麽……?这、这是…………!?"
为了寻找真相而不自觉探遍了其他发根的塔隆,即便那专注的神情没有任何改变,但却难掩眼神中绽露的震惊。将这些墨黑的图案连结起来的话,将会是一朵黑玫瑰的徽纹。
在伊泽瑞尔的正後颈上头丛发遮盖的地方,还烙刺着一个同样深色的字样『1』,在他的左耳背後方一块不显眼的皮肤处,刺着诺克萨斯的国徽,而右耳镜象处,也有着塔隆似乎曾经见过却想不起来的标志。
"这是怎麽回事……?"
当刺客陷入了重重的困惑之中时,同时也敏锐地注意到那沉稳的酣呼已经消失,一般人几乎察觉不到的皮下肌肉正渐渐地蓄力,等待着某个机会。塔隆快速地动脑着想该怎麽处理才好,他拥有的时间约只有那短短的几秒而已,他得赶快下决定。
在他选择了某个比较缓和的方案之後,底下的人就如自己预期地手臂一个回身就飞上来,伊泽瑞尔手里拿着未熄的蜡烛朝身後不断探查着自己的房客挥刺过去,塔隆顺利地闪过後一道寒光从眼前划来,训练多年的反应并没有让他失望,他再度将腰往後微倾惊险避过这第二连刺。
探险家在刺客还没来得及收腰拉回重心前时出脚将对方拐倒,後者在跌下的那一顺间双脚缠住攻击自己的那腿,用自己体重将对方也一起拉下去。
塔隆在快触地的那一瞬间双手砰的一声往後用双掌落地并利用腰部的力量将被自己缠住的伊泽瑞尔往旁边的墙壁上撞,探险家在鼻头要贴到壁上之前用力将自己推离墙壁,和房客开始了下盘的角力。
但一出力的那一瞬间伊泽瑞尔就明白自己的力气不足以压过对方,在这种每分秒都是关键的时刻他必须做出能让自己存活下来的抉择。房客原本打算就这样将双方冻结在互相卡住关结技的角力上,趁这时解释自己的意图和行为的动机,却完全没想到自己却早已将房东逼迫到最後一步。
伊泽瑞尔用力朝自己被缠住的那只脚连结躯干的股骨处轴击下去,一个清脆的『啪咔』声传进了刺客的耳里看愣了。将疼痛立即抛到脑後拒绝被束缚的探险家再度使出重轴但这次是往刺客脸上扑砸过去,塔隆收回双手让自己躺到地上并只手挡下攻击,而他本来预留要突袭对方肾腹的手,在看到那冷光的瞬间立即也跟着举了上来。
探险家将拿着匕首的手不断靠着上体位的优势将自己的体重往下压,底下的刺客也不断利用良好的手部卡位防豫御着,因此不会太过消耗过多的气力,继续抵挡那打算要刺到自己脸上的刀刃。
「等等……我没有恶意……!」终於有几秒喘息的空间说话,塔隆希望房东可以听一下自己的解释。
但伊泽瑞尔完全不想听,他的眼里充满了浓厚的杀意和些微的恐慌,好像把房客当成了甚麽想猎捕自己存在的人一样反弑。刺客认得出这种眼神,他知道这可不是闹着玩的,探险家是真的会杀了他的!
塔隆放弃了捉缠对方断腿的双脚,原本想趁隙从底下利用腿和腰的力量溜过压制,但伊泽瑞尔完全不让他有这个机会,没有残废的那只脚撑起了臀部并下了後半身体的重量去扣住了塔隆其中一只脚的腿部。
刺客没有办法但对方身残是对方给予自己的最大优势,塔隆出膝不断往伊泽瑞尔折断腿的股骨处施撞,想利用疼痛来让对方打退堂鼓。
「没有用的,再痛苦的折磨我都经历过了,你现在做的根本就像蚊子叮一样!」攻击伤处不但没有让伊泽瑞尔撤退,反而更燃起了他求生的怒火,这痛楚确实正打击着他的精神,塔隆可以从他那一点一点扭曲却又立即恢复恶面的表情中看出,但那因烧着本能而更显深锐海蓝的瞳目,弑意却不减反增。
"这家伙之前到底受了怎麽样的严刑啊……?"
就算换成塔隆自己,经过训练也没办法像其如此能忽略这巨大的痛苦,只能比一般人更加快速反应而已,但没办法完全阻断感官给的剧烈刺激。
「拜托!别动手,我只是好奇而已……!」刺客决定冒险先释出一点善意,将双手抵抗的力量稍微减弱,这会让那不断想往自己脸上捅出一个窟窿的刀离自己更近一些,但相对的说不定可以获取对方一点信任和手下留情。
「你看见了吧──!」伊泽瑞尔眼神中那一丝惊慌的原因就是这个。
「我不会说出去的!」塔隆在房东讲完话之前插了他的话:「听着,之前你发现我的刀的时候,我也饶了你!不是吗?所以,拜托……!」
「……」探险家愣了一下,但几秒後却又陷入了一种理智完全被扯断的狂乱状态,他更加施力将刀往下压,差点就要插在刺客的眼球上,後者立即闭上双眼并想着可以偏头闪过那一刺,但在身体行动之前却发现对方又马上煞了下来。
塔隆睁眼愣看着压在身上的人,伊泽瑞尔眼眶里泛着满满的泪水,那溢出来的杀意和理智正激烈地交战着,只要一个瞬间,刺客就有可能丧命刀下。那极度不甘且淹满仇恨而缩小的瞳孔正盯着自己,彷佛要把人永远这样钉死在地上无法逃走一样。
塔隆完全不了解伊泽瑞尔为何会有这样的眼神……
「嘶……哈啊…………」最後好像是理智战胜了内心中那狂仇的恶魔,伊泽瑞尔移开了刀并将自己从底下的人身上移开,疲惫地坐到墙边流泪。「啊啊……啊……」
塔隆立即抓住机会爬起来,用双脚把自己推离探险家远一些,警戒地先观察对方的心理状态,再想着下一步该怎麽做。
就这样双方都冷静了半钟头左右,伊泽瑞尔依然坐在墙边发愣被自己轴残的腿以不自然的脚度歪在一边,手已经没有握刀的力气,匕首被遗弃在自己的身旁。塔隆盘坐在地上但没有靠近,他认为现在可能是唯一找到答案的机会,便小心地开口询问:
「为甚麽……你会有诺克萨斯跟黑玫瑰的纹身?」
闻见问话的探险家虽然整个人动都没有动,但颊上原本已经乾涸的泪渍,却又再度添上了涓涓的新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