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不准哭 — 不准哭~(一)

关於离别,当时年纪尚幼的我,只能以眼泪无助的承担这一切。於是往後的日子里,每当伤心难过时,眼泪成为我逃避躲藏的方式。直到你的微笑,像一抹阳光般照进我的心里……

早晨的阳光悄悄探出头,透过窗边的淡蓝色窗帘斜射进来,映照在米白色的地板上。

我伸手抽了几张面纸,擦乾自己因恶梦而狂冒的冷汗。

忆起那个恶梦,身体还是不禁一阵冷颤,额头上的冷汗似乎又冒出一些。

大概是国小一、二年级的年纪吧!当时只要做错事情,即便是打翻饮料这种芝麻绿豆的小事,我总会在被发现之前以媲美风速的步伐逃回房间,然後「碰」的一声把房门关上,接着试图上锁。

但老妈可不是什麽简单的角色,她总是以光速追上我,不管我躲到天涯海角,都逃不了她的一顿毒打。

「啊!我下次不敢了啦!」我尖叫了一声,接着棍子落在手臂上,眼泪在零点一秒之後开始狂飙,我吸了吸鼻涕,讲话的声音抽泣着。

「还有下次吗?」老妈握着棍子的手不曾停止,挥动的频率甚至逐渐提升。

「对不起,我真的不敢了啦!」我一边闪躲朝我迎面挥来的棍子,一边用手背抹去满脸的泪水。

咸咸的?那是来不及抹去的泪水混合鼻涕的滋味。

「哭什麽?你做错事,不准哭。」老妈严词厉色的发出警告,我眨了眨眼,眼眶里残留的泪滴了下来。

犹记得当时,只要经过老妈一阵毒打之後,我都会独自一人跑到附近的公园跳上秋千,让自己飞得高高的好忘掉身上的痛。

看着天空里飘动的云朵、渐渐染成淡橘的夕阳,以及花园到处飞舞的蝴蝶,心情似乎就豁然开朗了起来。

「你为什麽在哭?」我偏过头,看见站在我面前的小男孩。

他好奇的望着我,脸上挂着温暖的笑容,似乎是在等待我开口回应他。

我静默无语的低下头,眼眶里残留的泪水便又滴了下来。

看我低下头,他索性蹲下身子,由下往上紧盯着我的脸。

没料到他会有这样的举动,於是我快速的抹了抹眼眶,试图将眼泪抹去,因为感到有些不好意思,我摇摇头表示不想说原因。

「这个给你!」男孩从口袋掏出一条手帕塞进我手中。

「不行,那是你的东西,我不能拿。」我跳下秋千把手帕递还给他。

「没关系,以後有机会再还给我,你不准哭了,我最讨厌女生哭了。」男孩再度把手帕塞进我手中,他稚嫩的声音中,却又带了点成熟的韵味,让人不得不乖顺的听话。

於是,我只能呆愣的望着手中的手帕,思索着该如何拒绝他。只是等我回过神,男孩早就已经跑出公园了,只留下我继续愣愣的望着那条手帕。

趁着太阳下山之前,我赶紧迈开步伐返家,才刚进家门就往房间奔去,倚在书桌旁我从口袋里取出那条手帕收进抽屉里。为了避免老妈以「随便拿别人东西」为由再次遭受毒打,於是我又在抽屉里放进几本书遮掩。晚上,趁着洗澡时,我将手帕从抽屉中取出洗乾净,拧乾水後,拿回房间用吹风机吹乾,再放回抽屉里。

後来,我几乎每天都会到公园报到,只是却再也没有看见那个男孩了,那条手帕也一直没有机会还给他。

最後,那条手帕甚至陪伴我度过生活中的喜怒哀乐,一直到我十八岁那一年,我都还忘不掉当时那个男孩温暖的微笑……

心情稍微平复之後,我随手将湿透的面纸丢进垃圾桶里。

起身换了件衣服,正准备出门,房门却突然被打开。

「雨帆,你要不要和我去溜冰?」宝儿一进门就扬着手中的两张入场券,下一秒便拉起我的双手紧握着,用一脸期待的眼神望着我。

「可是我不会溜冰耶!」我显得有些惊慌失措。

「没关系啊!我可以教你。」微仰着头,宝儿一副自信满满的模样。

看着她坚定的眼神,本来想拒绝她的念头也打消了,再说我也闲来无事啊!

溜冰中心离学校宿舍并不太远,车程大约二十分钟,加上我们在房间整装的时间,我们也只花费三十分钟左右就到达溜冰场了。

本来以为溜冰场里会是个寒气袭人的地方,却发现原来没有我想像中的寒冷。反而是我看着每个人溜冰时的姿态充满优雅的气质,让想要开始走气质路线的我也跃跃欲试,心中学习的热情熊熊燃烧着。

「雨帆,这双溜冰鞋给你。」在柜台登记过之後,宝儿替我领了一双淡蓝色的溜冰鞋。

「你一定要教我喔!」我有点不放心的望着宝儿的双眼。

「好啦!放心。」得到了宝儿的承诺後,我才放心的跟着她踏进溜冰场。

宝儿拉着我的手,让我缓缓向前进,有那麽一小段的路途我们非常平顺的前进,但是有更多的时候我就像学步中的孩童般摇摇晃晃的,幸好还有宝儿拉着我,或多或少替我增加了一些安全感。

「加油!雨帆,不要害怕啦!我们现在前进一大步。」

宝儿没等我反应过来,就直接往後退了一大步。在重心不稳的情况下,我直接往後跌坐在地面,下意识的伸出手想要支撑身体,却忘了自己正处在溜冰场里。双手才碰触到冰冷的地面,就反射性的赶紧将手缩回。

虽然伤处并没有到见血的地步,真要说的话顶多是一点小擦伤,可是我的眼泪却再也止不住了,我想一定是小时候被老妈追打的後遗症,让我从那之後就变得很爱哭吧!

「雨帆,你没事吧!」宝儿紧张的试图将我扶起,她那慌乱的表情就像是世界末日一样。

「我站不起来。」脚上的痛楚制造出来的眼泪,混合着因为宝儿夸张表情而稍稍上扬的嘴角,呈现一个完全不协调的表情。

宝儿看着我,也慌张的不知道该怎麽办,而我只是伸手拚命想抹去眼眶里溢出的泪水,根本不顾周遭的人怎麽看我。

「你们怎麽了?」柜台工读生一见状况,跑到场外栏杆大声喊着。

「我同学受伤站不起来。」宝儿提高音量回应工读生的话。

「你们等我一下!」那个工读生到柜台後头拿了双溜冰鞋穿上後,以熟练的技术来到我们面前。

那个速度简直就比我被老妈追打的速度还要快,重点是他溜冰的姿势,让我差点失了魂。

帅气的速度、非凡的气质,还有精致的五官,我顿时忘了脚上的伤。

「脚伤还好吗?」他温柔的眼神盯着我的伤口,顿时我什麽声音都听不见。

「雨帆!」宝儿推了推我的手,我这才回过神。

「有点痛!」我试着站起来。

宝儿和工读生在一旁帮忙我站起来,但是那双溜冰鞋和脚伤完全是个障碍。

「伤脑筋!我背你好了!」工读生搔了搔头显得有些无奈。

他在我面前背对我蹲了下来,我把手环过他的脖子,靠在他的背上。

虽然是在溜冰场里,但是他的体温却让我感到很温暖,心里有什麽东西被触动着,那是控制不了的心跳。

「谢、谢谢你!」他缓缓将我放下,我的双脚重新踩到地面,开口向他道谢,却发现莫名的心跳竟然让我开始结巴。

「我带你们去医护室休息一下,顺便上点药。」说完他直接靠向我,让我把手靠在他的肩膀上。

他扶着我缓缓走着,从他身上自然散发出来的男性气息,让我紧张的捏了捏自己的手心。溜冰场到医护室的距离并不远,可是我却希望能够一直走下去。

我偷偷转过头看着他的侧脸,突然感到有一些熟悉的感觉。

「原来帅哥所散发出来的气息,都是如此相似。」我在心中偷偷下了注解。

「阿姨。」他扶我到医护室门口,空出一只手敲了门。

没人回应,他再次叫着:「阿姨?」

过了许久,都没有人回应,他直接转动门把开了门。

「阿姨,不在呢!」他转过头对我说。

突然想起,自己因为欣赏他的侧脸,而忘了移动位置,他的脸直接在我眼前放大。

我显得有些手足无措,好像说了谎,却被发现的小孩。

「那没关系,我们......」我本想开口说我自己回去再处理伤口就好,没想到他突然开口。

「那我帮你擦药好了。」

真的吗?这样的帅哥要帮我擦药,我想我只要看着他的脸,就能够忘记伤口的痛了。

「啊!好痛!」他熟练的在门边的抽屉拿出双氧水,替我消毒伤口,双氧水沾上伤口的瞬间,我还是忍不住痛楚,眼泪不听话的,又偷跑出来。

等到他替我处理完伤口,看着他朝门口走去,宝儿才走过来关心我。

「雨帆,你不要哭了啦!我们回去吧!」宝儿想尽办法安慰我,可是眼泪还是不争气。

「喂,你不准哭了啦!我最讨厌女生哭了!」突然传出男性嗓音,我和宝儿才发现那个工读生还没离开。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条手帕,放到我手心里:「把眼泪擦乾,我要先回去了。」

他说完,直接转身离开医护室,似乎真的很讨厌看见我哭。

我拿起手帕擦乾眼泪,才很迟钝的想起在公园的那个小男孩。

「你不准哭了,我最讨厌女生哭了。」这句话一直徘徊在我心中,久久不肯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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