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贝两岁了,正好是一暝大一寸的年纪,衣服很快就会没办法穿,最近又刚好碰上百货公司周年庆;于浅就兴高采烈地拖着家里的一大一小外加肚子里另一个小的逛街去了。
邱姐看着贝贝那些一天一套新洋装还不重复的照片,曾经担心地问过于浅这样会不会透支。
软妹子于浅难得霸气了一次,她说:「孩子她爸付的钱!」
坐在旁边跟吴伯讨论文案的孩子她爸只能无可奈何地苦笑一下。
薛澈礼已经华丽丽地把他的不知道第几份稿费输给了于浅,两年下来他对贝贝的宠爱是亲友团有目共睹的,所以那场赌约,赢家是谁已经很明显了。于浅拿着薛澈礼的卡去刷贝贝的新衣服,一点都没有舍不得。
傻爸爸薛澈礼觉得,反正花在女儿身上也不是没意义地乱花,也就由她去了。
不过于浅这个每天带贝贝出门买衣服的行为在检查出身孕後,就被薛澈礼严格禁止了;他当然不是怕她花光他的钱,他是怕她到处趴趴走,把自己不小心搞得有什麽意外,伤身又伤心。
不过今天是周年庆,大特价,这意味着同样的钱可以买更多的衣服,被闷在家里太久的于浅使出浑身解数撒娇,总算让薛澈礼点头答应出门了。
百货公司里人潮涌动,薛澈礼手肘上挂着好多袋子,一手抱着贝贝一手牵着于浅,他眉心狠狠地打了个死结。
人好多,万一冲撞到她们⋯⋯薛澈礼的脸色难看了几分。
「马麻,我想尿尿⋯⋯」贝贝在薛澈礼臂弯里挣扎几下,哭丧着小脸说。
于浅连忙接过贝贝,「澈礼,我先带贝贝去上厕所,你找个地方等我们。」
薛澈礼清淡地嗯了一声,拎着一堆纸袋往旁边的咖啡店走,一点迟疑都没有。于浅无奈地摇摇头,这男人,咖啡瘾又犯了。
薛澈礼买了杯咖啡,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座位坐下来。他眼睛盯着女厕的方向,一刻也不敢移开视线,就怕于浅处理完贝贝出来找不到他。
「澈礼?」一道柔媚女声带着不确定的语气唤了一声。
薛澈礼眉心一拧,抬头冷冷地扫视过去。
「真的是你!」声音转为惊喜,薛澈礼却在看清对方的长相之後,面色发黑地沉下了脸。
他抿唇,礼貌性地点头,「学姐。」
竟然会在这里遇到大学时代的学姐兼前女友,薛澈礼觉得自己原本就不美丽的心情更加恶劣。他不喜欢剪不断,理还乱,过去一定要断得乾乾净净;已经断了,他就不想再有交集,可是偏偏现在狭路相逢啊⋯⋯
「这麽见外,像以前一样叫我又妡就好了啊。」身形窈窕修长的艳丽女人自来熟地放下手里的购物袋,一屁股坐到其中一个空位上。
薛澈礼皱眉,不说话。
「你来买东西?」李又妡微笑着说,视线扫过一旁的一堆纸袋,「陪女朋友来的?」
「⋯⋯」薛澈礼喝一口咖啡,垂下眼睫,「陪我老婆,买女儿的衣服。」
「你结婚了!」精细描绘的美眸瞠大,李又妡不敢置信地拉高嗓音,「看不出来啊,你当初明明一副要玩转学校的样子!」摇了摇头,她叹了口气,「可惜啊,我还以为我们可以再续前缘。」
「一点都不可惜。」薛澈礼冷淡地反驳。
「还是那麽冷酷。」李又妡笑眯眯地撑着下巴,「不过,我就是爱你这样冷冰冰的酷样,芷琳也是。」
「⋯⋯」薛澈礼觉得自己太阳穴一抽一抽地疼,听到另一个前女友的名字他就觉得更痛了。
说曹操曹操到,薛澈礼正祈祷着李又妡赶快走,另一道娇柔女声又欣喜地落下,「学长!学姐!你们也来逛街啊!」
薛澈礼一张俊脸绷得死紧。
打扮入时的娇小女人拎着一大包东西蹦蹦跳跳地跑过来,却在迎上薛澈礼的视线之後矜持优雅地站好,表情柔顺,「学长,你跟学姐复和了?」
「不关你的事,程芷琳。」咖啡喝完了,没办法转移注意力。薛澈礼瞪着空杯,开始希望这两个女人在于浅回来之前赶紧离开。
他实在不觉得现在是一个适合跟老婆坦承自己以前一口气劈腿两个女朋友的丰功伟业的好时机。
「怎麽不关我的事,」程芷琳跟李又妡一样自来熟地坐下,「要是你跟学姐还没复合,那我还是有机会啊。」
「怎麽,当初不够惨?」锋利秀长的眼睛抬起来,冷冰冰地看过去。
「学长,征服你是一个有趣的挑战啊。」程芷琳咯咯地笑,「学姐是碍於届数,所以只能分手。我的话,这次我保证乖一点,应该还蛮有机会的不是吗?」
「没机会了,芷琳。」李又妡带着幸灾乐祸的笑容,「澈礼已经结婚了。」
~
于浅牵着贝贝从厕所里出来,隔着人群远远地就看到薛澈礼坐在咖啡店外。她不自觉地微笑一下,然而看到跟薛澈礼坐在一起的两个女人之後,她牵着贝贝的手不由自主收紧。
她相信薛澈礼,可是看到这样的画面,她还是会有点不舒服;那是双鱼座天生的不安全感。
尤其,那两个女人,外型都光鲜亮丽,走的路线不一样,却是一样的吸引目光;比起她自己现在的主妇模样,都还要来得迷人。
贝贝抬头看看自己的妈妈,又偏过头去看到自己的爸爸;她不知道妈妈为什麽不去找爸爸,可是她本能地不喜欢自己的爸爸跟别的女人在一起。
所以她挣脱于浅的手,迈开两条小短腿,往薛澈礼的方向飞奔过去,一边跑还一边喊:「把拔——」
于浅瞪圆了眼,焦急地追上去,「贝贝!」
孕妇是不能跑的,所以她根本追不上小火车一样的女儿。
两声喊声音量都不小,薛澈礼猛然抬头,往人群里一看,就看到贝贝像一团粉红色的小肉球,努力地往自己的方向滚过来,可是人群的推挤让她有越离越远的趋势;于浅跟在贝贝後面,一脸的焦急跟害怕,想跑又不敢跑,清丽的脸蛋看起来都快哭了。
薛澈礼顿时把两个前女友的问题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他起身,穿过重重人潮,一把将那颗小肉球捞进怀里,然後再伸手把陷在人海里的于浅扯了出来。他咬紧牙关,凌厉的视线扫过自家两个女孩子,「于浅,你怎麽让贝贝乱跑!」
「我⋯⋯」于浅眼眶一红,揪着男人的衬衫不说话。
贝贝在爸爸的肩窝里蹭啊蹭,「贝贝要把拔抱,贝贝不要马麻。」
于浅:「⋯⋯」
薛澈礼:「⋯⋯」
于浅泪流满面,说好的贴心的小棉袄呢?怎麽都贴心到薛澈礼身上去了?
薛澈礼清了清喉咙,不知道该笑还是该骂,「薛凯贝,你不能不要妈妈,知不知道。」
贝贝一脸天真无邪,「我比较爱把拔。」
于浅低下头去嘀咕:「我白生她了⋯⋯搞得好像女儿是你一个人生的一样⋯⋯」
薛澈礼哭笑不得地摸摸她的头,牵着她往座位的方向走。再看到两个前女友,他反而淡定了,自己爱的是于浅,毋庸置疑,于浅有任何问题他都可以问心无愧。
李又妡带着纯粹的欣赏跟探寻打量着于浅;程芷琳的目光却是带了挑衅的意味。于浅和两个女人对上视线,心里一阵没底的惶恐,可是看一下在旁边哄着贝贝的男人,她又觉得勇气十足了。
不管这两个狐狸精是哪里来的,跟薛澈礼又是什麽关系,反正他已经是她男人,跑不掉,完全不用担心。
这麽想着,于浅心态就自然了,连带着脸上的表情也柔和起来,透着清纯却又娇媚,温婉秀美。她露出一抹良善的微笑,细声说:「澈礼,介绍一下啊。」
薛澈礼玩着贝贝头顶的蝴蝶结,连眼睛也不抬,「她们,我前女友。」
「喔。」于浅眨眨眼,嘿嘿笑了,「那你眼光还不错啊。」
「我眼光一直都不错。」薛澈礼这才抬头,面无表情。
李又妡咳了一声,立刻抓走于浅的注意力。她朝于浅露出和善的笑容说:「嘿,你别多想。我对这小子完全死心了,当初我们是和平分手的。至於分手的原因,除了我要毕业以外,其实还有更大部分是,我受不了他。」
「喔?」于浅的脑洞雷达顿时大开,一双大眼晶晶亮亮。
「澈礼前前後後只正式交过两个女朋友,一个是我,李又妡,另一个,是这一位,程芷琳。」李又妡抿起幸灾乐祸的笑容,直勾勾对上薛澈礼警告意味浓厚的目光,一点都不怕,「可是,这两个女朋友,是同时交的。」
于浅眨眨眼,又眨眨眼,看看薛澈礼又看看两个女人,发出一声惊叹:「哇,澈礼,你劈腿啊。」
薛澈礼咳了几声,又低头去研究贝贝头顶的辫子了。
「劈得理直气壮,劈得高调嚣张。」李又妡笑容扩大,「两个女朋友都知道对方的存在,还能相安无事。现在想想,真觉得自己有够蠢,怎麽会吊死在这麽一颗不安分的树上。」
「真的,现在想起来,都觉得学长真是太厉害了。」程芷琳拨了拨头发,往前倾身,「我明明一点都不喜欢那种状况,可是竟然还会被哄得乖乖留下来。」
于浅颇有同感地点点头,「他本来就是哄起人来手段一流的人嘛。」
身为被男人捧在手心上伺候着的宠儿,她一点都不觉得意外。薛澈礼温柔起来,本来就是能溺死人的。
「你看,你多幸运,能套牢这个当年风靡整个学校的少女杀手。」程芷琳瞄了薛澈礼手上的婚戒一眼,抿唇一笑,「呐,有什麽秘诀?说出来让我们了解参考一下?」
「我为什麽要说,说了让你们来诱惑我老公?」于浅笑得温柔婉约,娇嫩的嗓音却彷佛带了刺,「而且,根本没有秘诀,不信你自己问他,他为什麽要娶我。」
程芷琳真的转头去问:「那,学长,为什麽,我跟学姐都很好,你怎麽不选我们?」
「⋯⋯」薛澈礼慢慢地抬起头,细长的单眼皮秀气如水,眸光犀利地扫过两个前女友,停留在于浅脸上,幽幽地透出一股子温柔,冷硬的线条有融化的迹象,「因为,我爱她,不爱你们。」
「这还真是⋯⋯」李又妡叹息,「伤人的答案。」
「我们在你身上耗了三年的青春,换来一句我不爱你们。薛澈礼,你真够狠心。可你偏偏又能这麽温柔。」目光落在于浅身上,她眼中带了惆怅。
这个男人,从来没有用这样的眼神看过她自己或程芷琳。
他是能发自内心地温柔的,只要他愿意付出。
而他付出的对象,是在多年以後的另一个女人。
薛澈礼不答,他把贝贝塞进于浅怀里,拎着咖啡的空杯子起身,去丢垃圾。
程芷琳的目光跟随着他好一会儿,才又转过来看向于浅,露出一抹看起来有点假的笑容,「这位小姐,我想⋯⋯」
「我叫于浅。」于浅说,带着灿烂的笑容,「可是我更希望你叫我薛太太,因为薛澈礼是我老公。如果你想的是任何打击我以抢走他的事情,那很抱歉,我不想听。」
程芷琳面色一僵。
于浅抱着贝贝站起来,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自信的气息,「程小姐,你来晚啦。薛太太的位子,只能是我的。」
薛澈礼一回来就听到这番发言,他无声地笑了笑,伸手搭上于浅的肩,「薛太太,你放心好了,我这辈子只打算娶一个老婆,毕竟结婚什麽的,很麻烦的,一次就好了。」
于浅娇气地哼一声,回头瞪他,「我看你也没什麽麻烦,结婚还是用骗的。提东西啦!回家!」
小金鱼变大白鲨了。薛澈礼无奈地笑了笑,提起袋子,小跑着赶上于浅的脚步。
看着薛澈礼那亦步亦趋的背影,李又妡拍拍程芷琳的肩膀,「放弃吧,我们没机会了。」
薛澈礼几时这麽甘心给人使唤过。这一次的薛澈礼,比跟她们在一起的时候,还要认真、还要专一。
因为这次,他是真的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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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澈礼觉得于浅不对劲。
可是他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
于浅还是一样地温软柔媚,娇娇的一个小女人。可是就是太娇太柔顺,反而显得不太正常。
晚间,哄睡了疯玩一天的贝贝之後,于浅回到房间,立刻就对上坐在床沿的薛澈礼眉头深锁的表情。她凑上前去,伸手捧起男人的脸左看看右瞧瞧,然後绽开一朵娇媚的笑花,「你在担心什麽啦?表情那麽严肃。」
薛澈礼抓住她的手,带着人往床上倒,小心翼翼地不去压到她隆起的腹部。
「于浅,」他说,「你怎麽不问我?」
于浅轻笑,「问什麽?问你前女友的事情?」
长臂一揽,他轻而易举地将娇小纤细的小女人收进怀里,「嗯,你怎麽不问?」
「⋯⋯因为,」小巧玲珑的指尖描绘着男人手臂上的肌理线条,她视线飘远,带了几分脆弱,「我不知道怎麽问。」
她知道,薛澈礼讨厌打探;她也不想显得自己没度量,所以再怎麽介意,她也不知道怎麽问出口,只能任由不安扩散;为了掩饰自己的惶惑,她只好比起平常更加乖巧,表现出自己的优势,让他不会想起别的女人。
拙劣又无力的掩饰。
薛澈礼抿唇,侧过脸去吻她,轻柔地安慰,「于浅,你不用怕。」
这样一来,错在他,他没有给她安全感。
「你问的话,我一定会回答。」可是既然她不问,那他就主动让她安心。薛澈礼眉眼温柔,他扳过于浅的身子,抱着她坐起身,开始跟她说自己大学时候干过的各种事蹟。特别把自己为什麽一口气交两个女朋友的理由给交代得清清楚楚。
这期间,于浅的表情越来越若有所思,薛澈礼觉得自己背後开始浮出冷汗。
「大概就是这样。」说完之後,他刻意用开玩笑的语气说,「刚好给你当小说题材。」
于浅眯着眼睛看薛澈礼,「你是说,风流花心可恶渣男最後被天然呆乖乖牌收服的青春校园恋爱戏剧吗?」
薛澈礼觉得自己有中枪的感觉,「⋯⋯应该没有,到风流花心可恶渣男的地步吧⋯⋯」
于浅轻哼一声,横过去一眼,翻身躺倒,「随便你啦,我要睡了。」
「于浅,不管我以前有多花,我现在只爱你一个嘛。」薛澈礼滚过去伸手搂于浅的腰,「老婆,不要不理我啊。」
于浅捏了男人的手臂一把,「叫一声薛太太来给我听听,我就原谅你。」
「好,薛太太,你倒是理一理薛先生啊。」悠扬如大提琴的嗓音语气低柔,像是最好的丝绸,软软地包裹住她。于浅嘟嘟嘴巴,不甘愿地翻身钻进了男人怀里,头顶着他的胸膛乔了个舒适的位子。
薛澈礼阖上眼,笑着叹了口气。
哄女人那麽难,一个于浅让他烦恼就够了,他才不会再自讨苦吃呢。
~
完
时间轴上,蟹老板的故事在最後,所以到时候顺序会改,要注意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