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然睁开双眼。
愣了好一会儿，宇这才反应过来，他现在人正躺在客栈房间里的床上。
轻叹了口气，甩了甩头，他慢悠悠地起身，先替自己倒了杯茶醒脑。
不知道是第几次梦到小时候……有些烦闷地，宇索性将思绪拉回到他前几天收到的信件，此刻正平稳安妥地躺在床边的小木桌上。
『北方凛州鴌烟楼』
熟悉的飘逸字迹，让他忆起了这回的目的地。
漫步到窗边，他打开窗户，二楼的视野让他可以把街上人来人往的喧哗热闹尽收眼底。
现在是紫文氏第十四代皇帝掌权的时代。
茈国一共有23个州，其中，以北方珒州、怀州、紫州，和南方昀州为最重要的四大州。而北方凛州，说穿了只是个接近边缘地带的小地方。
鴌烟楼便是位於凛州中心的一家娼馆。
宇告诉自己别抱怀太大的期望，因为期望越深，就摔得越重──这个道理他在十年前就已彻底地亲身体会到了。
「鴌烟楼啊……」
大概收拾下自己的行囊，宇又看了眼那张字条，这才起步离去。
虽说已是仲春时节，但北方的寒冷似乎减退得甚少，出门在外还是得披上厚实沉重的大衣。呼了口气暖暖手，宇正走在往鴌烟楼的路上。
这是凛州有名的「灯街」。
所谓「灯街」的由来，便是因为夜幕低垂之时，除了餐馆和旅栈外，唯一还花灯满布、灯火通明的地方，即是妓院娼馆了。而鴌烟楼正处在灯街中央，尽管现在还是大白天，但灯街已挤满了人潮，令宇不由得生出些疑问来。
不过他的疑问很快便由身旁的路人们获得了解答。
「听说……今天有出来招待客人！」
「真的还假的？他不是很少出来的吗？」
「所以才稀奇啊！没瞧见外头那些人潮吗？全都是为了看他而来的！」
「那我也赶快去瞧瞧。」
「快快，不然就占不到好位子了！」
听起来像是什麽有名的花魁终於露脸了……宇暗自揣测着，一边努力地想从庞大的人潮挤到鴌烟楼的门口前。好不容易费了九年二虎之力，宇按照计画走进了鴌烟楼。
「这位公子哥，今日来有什麽特别的需求吗？」
一走进去，马上一位清秀佳人前来招待。只见她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温和笑颜，不过於庸俗的秀丽总算让宇没那麽反感──先前跑过不少家妓院，大多都是顶着浓妆艳抹的骇人老鸨前来迎接……
「没，我想坐着歇歇。」
那位姑娘闻言，连忙带着宇到角落稍嫌清幽的位置，问：「这里可以吗？」
宇满意地点点头，向姑娘点了几道菜，便迳自坐下开始观察。
比起外头凑热闹的人潮，楼里倒是显得闲适惬意，忙着招呼客人们的姑娘也没有哪个是特别被人家给盯着的……岂不怪哉？
然而就当宇感到纳闷之际，骚动便出现了。
顺着四周人们窃窃私语以及热切的视线望去──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那一身雪白衣裳，接着托衬出那头乌黑亮丽的如瀑青丝，如凝脂般的肌肤随着倒茶时衣袖滑落而不再被遮掩住，开阖的朱唇带着迷人的笑意，然後是那双彷佛在诉说着故事的灵秀眼眸……即便如宇这般冷淡少情之人，也不由自主将视线放在那人身上，更别说其他人只差没拿出手帕擦口水了。
「真的是他！他出来了！」
「嘘！你小声点啦，等等惹他不高兴，他就不来咱们这桌倒茶了。」
「说的也是，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啊～～～～」
而方才招呼宇的那位姑娘就处在那人身旁，细声对他耳语道：「角落那桌客人是刚来的，没见过的生面孔，要嫌无聊就去陪陪他吧。」
就见伊人绽开抹魅惑的艳笑，每经过一桌，就又累计一桌今日的「出血量」。随着那金莲一步一步不疾不徐幽幽摇落，宇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是愈发响亮。
扑通。
扑通。
扑通。
「这里没人坐吧？」
伊人温和有礼地朝他问道，鲜嫩春葱指着宇隔壁的空位。
「没有。」他说。
「那我就失礼了。」语落，伊人优雅地坐下，自然而然地替自己及宇各斟了一盏茶，他向宇道：「请用。」
「谢谢。」
一边喝着茶，宇一面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伊人。
是他吗？会是他吗……心是鼓噪不安的，但宇神情却淡然依旧。
终於，伊人空灵的嗓音划破了这阵沉默：「第一次来？」
宇颔首。
「外地人吗？」
宇又点头。
「有没有人说过你很可爱？」
宇闻言，有些诧异地抬眼看向慵懒地用手托着下巴的伊人，正笑得一脸灿烂：「没有吗？那我是第一个人罗？」
「……嗯。」
宇瞬间歛去眸中多余的情绪，随之取代的，是一如既往的幽沉。
没错，幽沉。
──这才不是他……他才不可能说自己「可爱」……
不知是否察觉到宇突来的消沉，伊人像想到什麽似地勾起唇角，接着，眨眼的瞬间，在伊人一个倾身，宇的一个不留神，下一秒，全场譁然。
「什麽？他们居然接吻了！？」
「发生了什麽事？」
「不是说……从来卖艺不卖身的吗？」
「还我完整的……来啊！混蛋！」
「老子要砍了他！」
宇猛然一把推开伊人，有些不敢置信──他居然，吻了自己？
而罪魁祸首正笑得乐不可支：「呐，要不要陪我一起玩？」
什麽？他说了什麽？宇顿时冷然：「你在开玩笑？」
「我诚心诚意地邀请你。」伊人灿笑道：「这可是我难得的肺腑之言喔。」
全当是出可笑的闹剧，宇冷哼了声後迅速起身，准备起步离去，岂料伊人再接再厉地抛出了问句：「还不知道你叫什麽名字呢？」
止住步伐，宇冷冷扔下了句：「宇。」便悻悻然离去。
伊人就像是遇到猎物的猎人，有趣地望着宇渐渐远去的身影，低声覆诵道：「宇……吗。」
「怎麽了？看上人家啦？」
刚刚招待宇的姑娘眼里闪着八卦的光芒，积极地询问道：「那位客人感觉很难亲近喔～～真的要选他？」
「圈儿，太轻易到手的猎物可是很无趣的喔。」
被唤作圈儿的少女只是耸了耸肩：「又来了，真搞不懂……反正你高兴就好，我去招待客人了。」
气愤离去的宇之後的一整个下午都窝在客栈的房间里。
「根本就不是……他怎麽可能会这样戏弄人？」
又是生气，又是失落，宇也搞不清楚现在充斥在心里的情绪到底是哪个为主，总之，他再也不想见到那张该死的花容了！
──那只会一再地提醒他希望又再一次的落空……
『别忘了，你的承诺。』
「但你若不在了，我如何遵守我的承诺呢？」
「莫尘……」
无助的呼求，却永远也不会有人回应。
了然如斯，宇只能苦涩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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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逼的宇（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