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得又急又猛,路上的排水沟消化不了这样汹涌而至的雨量,我们不得不涉水而过,在这世界末日般的大雨之中,我们紧紧相依偎,我们就是彼此唯一的依靠。
大仑国小和林檎咖啡步行大约十分钟路程,好在沿途有骑楼,让我们避掉大部份的暴雨,但短暂没有遮蔽的路段,就让我们从头发到脚趾堪称全身湿透。
打开林檎咖啡的大门,马雅苹不在,但冷气留下的寒意未散去,室内室外温差超大,刚才又淋到突如其来的暴雨,我觉得好冷好冷,全身僵硬,动作也慢了下来,黄金格扶着我上楼梯,我一手握住扶手,却觉得每根手指都冷到发疼,自己脚上好像绑了铅块,怎麽抬也抬不起来,脚步越来越迟缓,我是怎麽了呢⋯⋯
「天啊,你怎麽这麽冰!嘴唇都发紫了!」看我行动迟缓,黄金格用力抱紧我,我抖着嘴唇,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我心里只想着——为什麽我会觉得这麽冷?还有,嘴唇发紫的我一定很丑很丑,你不要看我⋯⋯
黄金格忧心地看着我,他捧起我的脸颊,我感觉到他大掌的温热,他低头俯身靠近我,他的唇一把攫获并完完全全笼罩住我的唇,舌头轻轻开启我的唇瓣,长驱直入,我不由自主地嗯了一声,毫无力气抗拒,也完全没有意愿抗拒。
我感觉到他温暖的舌,缠住我冰冷的舌,我的手攀住他的颈项,整个人完全融化在他的阳刚气息之中。
一点一点,黄金格全心全意将自己运动竞赛後亢奋的高温,传递给我。
隔着他薄薄的湿浴衣,和我自己的雪纺纱上衣,我们两个人之间如此贴近。
一点一点,我觉得身上开始有热流缓缓走过,嘴唇、脸颊,甚至我的手指末梢,好像都有了温度。
一点一点,我觉得自己回到正常的体温。
一点一点,我觉得自己融化在他温暖的气息里。
不知过了多久,黄金格和我慢慢分开唇瓣,而後,他一把将我打横,我伸手勾住他的脖子,像是溺水之人紧紧抱着求生的浮木,我的头和被淋湿的发,都牢牢贴着他的颈窝。
就这样,黄金格以新娘抱的方式,将我抱进二楼的蓝夜套房,直到蓝夜套房的浴室门口,他才轻巧地将我放下,推我入门,「赶快进去洗个热水澡。」
但我不肯,上前用力揪住他的浴衣领子,「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他抓起我的手,剑眉微蹙,一双棕眼眼神坚定,难得地摆出完全不容退让的强硬表情,「乖,先冲热水,再这样下去,你会再感冒。」
我甩开他的手,「你先回答我,就是蓝子谒,对不对?」
我再向前一步,手戳着他胸膛质问,「你,就是蓝子谒!因为某个原因,你,住进狗蛋的身体,对不对?」
黄金格深深地看着我,「这麽不科学的事情,你能相信吗?」
「是不科学,但是没有别的解释可以说得通了!」我顿了顿,「你做简报的方式超像蓝子谒,教练也说你打剑道的方式跟子谒一模一样,这些日子以来,你不断暗示我,只有我和蓝子谒知道的事情!还有,你连思考的方式,都像蓝子谒,而且⋯⋯你的吻,也和蓝子谒一模一样!」
我上前钻进黄金格怀里,抡起拳头捶他胸膛,放声呜咽,「你就是子谒吧!是吧?」
黄金格抓着我的拳头,轻轻地拉开距离,「乖,先冲热水,不要逼我帮你冲热水。」
「好,你帮我冲!」我半挑衅地盯着黄金格,他脸红倒耳根,把我推到衣柜前,下了指令,「拿衣服。」
我拿出毛巾衣物,抱了满怀,踏进浴室,心里七上八下,不会吧?他真的要帮我冲热水?怎麽冲?一起冲?我反倒不好意思起来。
我怯怯地经过他身边,他捧起我的脸,在我唇上再次盖下一吻,而後拨了拨我的头发,「我下楼换件衣服,就上来找你,动作快,否则我真的帮你冲。」
他帮我关上门,浴室里,水声哗啦哗啦,真相即将来临的一刻,我反而感到无比镇定。这一切真的不科学不合理,但是,我衷心感谢这不合逻辑的奇蹟。
怎麽会有这麽好的事?难道我黄玉清,前辈子是造桥铺路、布施众生的大好人?我发誓,接下来的人生,我一定会定时捐款,所有统一发票也要捐出,如果将来我执掌哪家企业,每年也一定拨出部分盈余来做公益活动。
热水冲在我身上,我不再感觉冷,只感觉热切又充满期待,我迅速搓洗头发和身上的肌肤,照了照镜子,想了想⋯⋯
我偏要动作慢一点,看他会不会真的帮我冲水!
我决定去一下全身角质,敷了乳霜状的面膜,再用一点护发乳——黄金格还是没上来。
我开始感到些微的不安——我们之间,还会有什麽变数吗?都已经经历过这麽多波折了,命运还是不愿意放过我吗?
实在不能再冲下去,我赶紧吹整长发,换上六年前舞会穿过的白洋装;当我走出热气氤氲的浴室,却没见到那说好会尽快回来,在套房里等待我的高大身影。
黄金格不在套房里。
他在哪里?他去了哪里?
我惶惶不安地走出房门,希望可以一眼就看见他身影,但我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