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开眼。
孙可君回过神来,便发现自己已不在熙攘大街上。眼前一片烟雾缭绕,彷若仙境一般,高山流云,烟雨漫漫,她微微漂浮於空中,彷佛是观望着。
这里是哪里?又是梦麽?
周遭静谧无声,惟有流水潺潺。她观望一阵,想了会,随後踏着漂浮步伐小心翼翼望前走。
越过眼前一团浓浓白雾,她拨弄开来,不适应地微眯起眼睛。才再度睁眼,她便见着眼前躺着一只白鹤,身上血迹斑斑,那上头直直还插着支箭,能见牠气息微弱地轻喘──显然是被人所伤。
这只鹤伤得好重,若不赶紧救治,定会死在这里……如此想着,她亦忘了自己现下是在梦里,心头蓦然着急了起来。然而才想靠近治疗牠,她便听得後头传来了声响:
「哎呀!」
她回头,看见上回梦里的「玉华真君」提着灯走来,一袭红艳罗衣似血,却不显得过於华丽,嫣然倩兮。望见眼前重伤的白鹤,她轻叫一声,想也未想,丢了灯笼到一旁便碎步踏到了牠身畔。
「哪里来的小小仙鹤,怎麽被凡人伤得这样?」怜惜心疼地喃喃道了句,她手中一道微弱白光覆在白鹤还不断涌着鲜血的伤处,果真立刻止了血。
「先如此处理,我带你回去好好疗伤吧?」似乎一点儿也不怕血污,她微笑,小心翼翼地将牠捧起,拾起灯笼,缓步踏离了白雾。
孙可君见状,有些困惑地跟了上去。仙鹤?所以……她现在待的地方,莫非是天庭麽?
眼前一座古色古香的宫殿,她见那女子推门进入,便毫不犹豫地跟上。
她看见女子动作轻柔地将箭取出,细细替牠上药疗伤施予白光。拿着布巾给白鹤小心将血渍擦去,她安心笑了笑,见着白鹤气息总算逐渐平稳下来。
那白光是……所谓仙术麽?她看得晕头转向,差点以为是武侠片。
玉华真君……那说书人「楚公子」所说的玉精,应当便是玉华真君了。只是,为何莫晨星说她是玉华真君?虽说样子确实像,但……现在她看见的,又竟竟是什麽?还有上回,和李白一同看见的那画面……
她沉沉思索着。
若真如此说来,那麽她和李白……又究竟算是什麽关系?这和她来到唐代,难道有什麽密切关连麽?否则,为何她总觉得,无论是莫晨星还是楚公子……都在不断提醒着,她便是「玉华真君」?
她的脑袋思绪越来越混乱。为何她身上竟会发生这一大堆光怪陆离的事,穿越就已经够折腾,还有这一大堆凌乱破碎的神话故事……
隔日,那白鹤醒来,竟化作了人身,似是一名少年,只是她看不清他模样。
「多谢仙子相救。」仙鹤化成的少年感激地跪拜床榻上,白衣上头还透着血渍,但似乎已好了许多。
「别谢别谢,你倒在我宫殿旁,自然顺手救回来了麽。」见那仙鹤伤好,玉华真君心里亦极高兴。笑笑踱到床沿,她将少年扶起,开口笑问:「小仙鹤,你叫什麽名字?」
「卿墨。」那少年开口,嗓音清澈温润,「回仙子,我名叫卿墨。」
卿墨,卿墨……
她怔怔望着,反覆喃喃这名字。脑海似有什麽翻腾,有什麽被遗忘的即将记起,她努力去想,却仍只是空白──
「卿墨。」玉华真君点点头,「卿墨,你如何会倒在本仙宫殿旁伤得这样重?」柳眉微微蹙起,她望着卿墨,眼里有些不忍。她若再晚了一步,些许,这仙鹤便真会魂飞魄散了……
卿墨微微偏头,「卿墨於佛祖身边修行,近日才方能化成人身。佛祖闭关,让卿墨去给菩萨娘娘传话,路经凡尘时便被凡人误伤,才逃至仙子这儿。」嗓音乾净,他语调纯净得没有一丝杂质,彷佛还习惯地笑,「卿墨多谢仙子相救。」说罢,他又是礼貌一拜。
「哎,别这样多礼。」玉华真君有些赧然。她只是顺手救了他,也没什好说嘴的,他这样道谢,倒令她不好意思了起来。
才打算再多问些,她方欲开口,便听得外头传来婢女恭敬地唤道:「真君,太白星君殿下来访。」
太白星君?孙可君一愣,还未反应过来,便又听得卿墨徐徐开了口:「仙子的名字叫做真君麽?」偏头,初见世事的仙鹤并不甚明白,样子有些困惑。
「咦?」闻言,玉华真君微微一愣。她的名字?
「那麽,卿墨便唤仙子──」
♦♦♦
「大哥,你且歇着会吧。」
忧心忡忡地看着已经三日未曾阖眼的哥哥,宓夏卿送来茶水,眉间紧蹙。
明明大夫说了是风寒,可这沫澄姑娘不知怎麽回事,竟然三日都未醒来……他大哥急得发疯,寻遍附近大夫,却皆是无解。她高烧迟迟未退,又似乎总喃喃念着什麽,约莫是在作梦。
如此弄得他们三人几乎人仰马翻,却就是寻不出个办法来。
他真是怕,沫澄姑娘还未醒来,他大哥便已先病倒了……
「少卿大哥,您身子会撑不住的,玉姊姊便让双成照顾吧。」总是认真严肃的面庞难得微微添上几分忧虑,他望着那里几日不眠不休照料的宓少卿,心底微微地叹。
他知道她为什麽晕过去,却也不晓竟会这样久。
那两个人,究竟打算做些什麽?
「无事。」伸手探过她额温,宓少卿歛起袖子,转头对二人浅浅一笑,眼底却掩不住焦急,「不亲自见着她醒来,我无法安心。」无奈弯了弯唇角,他轻声道。
宓夏卿更无奈。「大哥,你喜欢沫澄姑娘也不是这样。再如此下去,就是大哥也会撑不住的。」张口叹息,他实在不知,原来他这大哥认真起来竟也是个痴情种……一向疏离温文的一个人,竟会为了一个姑娘弄得这样?
可若是沫澄姑娘对大哥并无情意该怎麽办……况且,他们可还有事儿瞒着她呀?
但……他又转念想。他大哥在京城这麽多姑娘喜爱,各个都想嫁他的,这沫澄姑娘,亦没道理不喜欢他大哥不是麽?
宓少卿微微一愣。
啊,他还真是头一次这样失态,连一点儿从容也没有了。
「无事,不如我带公文过来批奏吧。」思索着自己毕竟公事在身,如此荒废着也不好,他既放不下她,便乾脆将摺子带过来写吧。丞相毕竟赏识他,才拉拔他得这个位置……他不能辜负了他一番心意啊。
「……」见他这样坚持,宓夏卿没有办法,只好默默妥协。「若是沫澄姑娘明日再未醒,我和双成可要拖着你回房了。」几分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他叹息。
唉,他这大哥性子虽然温和,可强硬起来却也着实没人拿他有办法啊。
知晓他们是关心自己,宓少卿却亦没有办法。他实在太担心她,三日高烧未醒,就是大夫也弄不明白原因,若再真拖下去,他可真得将她连夜带回京城了……
他想那京城的大夫医术先进,兴许,会有办法也不一定。
将一叠公文带到她房里,他连着那幅画一同带了过来。
画中女子巧笑嫣然,一朵笑靥如花。他细细抚着她画中容颜,心头只盼望她能早日清醒过来……然後赶紧将身子养好。
他究竟是何时这样喜欢上她的?只是回过神来,便已这样无可自拔。
关於他的身分,宓少卿明白,自己迟早要说明白。可是她若发现他其实一直欺瞒她,会不会气得转身离去,再也不愿和他说话?
他脑袋思绪纷杳踏杂。
收起画轴,他摊开摺子,几分混乱地写起了奏书,却怎麽也难以集中精神。
「……少卿?」
清铃嗓音幽幽传来,沙哑微弱,彷若一个不注意便会被给忽视。他手上墨笔一顿,忙起身,回头,果真见着那榻上的姑娘终於睁开了双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