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大殿上的所有人,都关注着这个除了皇帝之外,唯一一个坐在椅子上,貌如天神一般的男人。
弥漫着一股不寻常的紧张气氛下,王熠似乎丝毫不被影响,双眼半眯,百无聊赖的张了张嘴,冷冽的嗓音传出。
「本王从头到尾,就只听卢尚书和萧丞相两个人争执的口沫横飞,为的竟是二皇兄的婚事?」男人结实的手臂靠在椅子把手上,随意的撑着头,瞥了一眼坐在皇位上的王沄泓,语气讥讽的低笑了两声:「还有皇上,为何您不问问二皇兄自己的意见呢?难道要成亲的人不是他?」
王沄泓眉间的皱纹越来越深。听他这麽一说之後心中虽觉不无道理,可是王熠说的这番话还有目中无人的举止,都让作为帝王的王沄泓顿觉下不了台。身为皇室成员,还胆敢在所有大臣面前质问皇帝的,恐怕除了这个儿子以外,不会有其他人了。
「……皇儿说的有理。」王沄泓虽然对王熠的态度感到不满,还是同意道,虽然面上显得不是很高兴。
鬼王的放肆早已经不是一天两天,早在他从云山回宫的那个可怕的日子,王沄泓就知道这个高大冷漠的男人,已经不再是当初沉默寡言的皇儿,而是任意孤行,狠心将刀刃抵在他父皇的脖子上,长臂随意一挥就将无数赶来营救他的护卫军,变成一摊摊肉泥……
当时王沄泓可吓的呆住了,看着王熠一身不可估量的神力,他面目恐惧的扭曲,惊觉这个儿子或许随时都可能会成为「神」,并主宰这个天下。
可是,至少现在他还不是,王沄泓看得出来。
这个儿子并不是神,至少不是能够让人诚心膜拜的人物。他在这个儿子身上看不到一丝一毫人类的情感可言,视这世间的一切为粪土,毫无仁慈之心。
他就是个从地狱爬出来的修罗,掌握他们这些低下凡人内心的恐惧。
王沄泓心中对王熠的恐惧从未消散,他永远记着在这大殿上曾发生过的惨剧,断肢残臂血肉模糊,那片红腥在他的梦中还时不时会出现。生命在王熠的面前是如此脆弱,任他随意宰割。
更不幸的是,他这个做皇帝的,做父皇的,在王熠的眼中恐怕与其他人没有区别,像一只只蝼蚁在他眼前乱窜,若王熠想动手随时都能取人性命。
这也是为什麽他会容忍王熠的不敬、给他特例、早朝时大殿里会准备他专用的绒布椅……因为王沄泓深深知道,他的命是王熠施舍给他的,在那个像鬼一般残酷的男人眼里,恐怕根本不存在亲情这种东西。
可就算如此,这事也只有他们两个相互知情,底下的这些大臣依然把他当作高贵的圣上,服从他的吩咐,在他面前下跪称臣。他一向把皇帝这个角色扮演的极好,给各大家族任职朝堂中的要职,平衡各方势力,由他们各自竞争并一心想攀结皇室。
他心里明白,众大臣在每一次朝会上见到鬼王的特殊待遇定会心生不满,但同时又碍於鬼王在外人称东齐战神的名声而有所顾忌。虽然被称为战神,王熠有着张令所有女子都会一见倾心的好皮囊,可却从来没有人见他笑过,总是那张冷脸。人人都敬畏他,却也不敢随意接近,生怕一不小心惹恼了他,下场会和几年前张家那位可怜的小姐一样──脑袋与身体的切口齐齐整整。
因此,王沄泓作为皇帝,他总是维持好皇帝的一贯威严,别过脸,假装自己对鬼王的无礼毫不在意。
「皇儿,你也到了该娶亲的年纪了,朕打算为你办场选妃宴。毕竟,将成为钦王妃的女子可不能随便决定……选妃宴就在两天後举办吧,时间也算挺合适,正好在朕生辰宴的一周前,你认为如何?」不再看着王熠,王沄泓收回视线转落到站在边上,沉默的王玄钦。
王玄钦长相也是十分俊,可却远远不及王熠那张帅气得过於放肆的脸。王玄钦神色一直都是平静和谐的,从小就读了许多古代流传下来的各家典籍,全身透出一股读书人的书香味儿。
「儿臣谨遵父皇的安排。」王玄钦有礼的答道。
王沄泓看着这儿子服从的模样,再看看另一边那一脸无所谓的王熠,吐了一口烦心的气:「……好,那就这麽决定了,朕会命人安排选妃的事情,吟妃……你先起身吧。」
「谢皇上。」仍跪在一旁的吟妃站了起来。
「选妃的事就由你安排了。」皇上的声音有些无力。
「是,臣妾遵旨。」吟妃微微垂首道。
趁着太子前去北昭,终於谈成选妃的事,吟妃内心暗喜不已。
之前在太子的阻挠下,钦儿的婚事一直都没有人关注,拖到现在钦儿都二十二了竟还未娶亲,想到这她就咬牙。也不是没送过通房给钦儿,谁知道他竟然一个也不想碰……所以吟妃总想着让王玄钦快些成亲,早些找个贵族子女成婚,或许早就有皇嗣了!
众臣看着吟妃离开大殿後,便一一开始商量起其他事情。
坐在华椅上的王熠听着众臣们交换着无趣的情报,有几个人激动地谈论着最近那个偷了地灵果的小偷。
王熠的视线飘向小时候一起长大的王玄钦,正感慨着他也到了成亲的年纪了,忽然脑中竟蹦出了某个疯狂的想法。
那个想法让他心脏跳得飞快,佩服自己的同时却也懊恼不已。
前些日子,怎麽就没想到还有这方法?
…
退朝後,在皇帝的御书房中,王熠脸色不好的盯着王沄泓,彷佛他敢再说一句反对的话,就要让他不得善终。
「可是……」王沄泓脸上满是忧虑,就算鬼王的眼神再怎麽吓人,可一听这个要求,他还是下意识地想反对。
王熠看他的目光越来越不善,那血红色的双眼就像随时都能降下诅咒一样。
王沄泓冒出一身冷汗,刚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好吧,朕就答应你的要求……」
王沄泓面色忧郁,吐了一口气後接着道:「毕竟前些日子你领功回来,朕确实是答应让你提一个要求。」
王沄泓识相的表现让王熠满意极了,他嘴角甚至微微弯了起来:「那就这麽说定。」
语毕,男人一个旋身,竟从皇帝的书房里消失得无影无踪,只余下王沄泓一人,愣坐在巨大而华丽的书桌後。
「……」回想起鬼王脸上刚才的笑容和他让自己下的那道圣旨,王沄泓真心觉得诡异。「鬼王那性子真是越来越难捉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