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管理科,忍足侑士可谓是长袖善舞第一人,除了他没人能从负责总务的藤村里子小姐那里得到笑容,也没人能得到其他部门的好脸色,因此交际什麽的大部分都由他来主持。也许是觉得自己高明的交际手腕无人欣赏是件很寂寞的事情,从越前正式进入支援组受训的第一天起,他就开始盘算着要替自己培养一个接班人。
在忍足看来,越前生得容貌精致,人也小小的很可爱,如果好好教导一定能受到那些女警们的欢迎,说不定还能让年纪大点的那批爱心爆棚。当然,前提是越前能改掉要麽酷酷的,要麽面无表情的坏毛病。
趁幸村身体尚未恢复,越前还在自己这边帮忙的机会,忍足找了一天不太忙的时候,笑容满面的对他道:“小越前,今天前辈打算教你一项新技能,给我来吧。”
进入支援组正式受训已好几天了,还未有人系统的跟越前说起过训练课程,他只能靠做杂活打发时间,等待幸村的安排。此时听忍足这麽一说,他顿时来了精神,眸光灼灼的盯着平光镜片下含笑的蓝眸,问:“什麽技能?”
“唔……”考虑到越前什麽都好,就是有时会一根筋,忍足有些犹豫要怎麽说才会让这只单纯的猫自愿上鈎。稍微思索片刻,准备好措辞,他微笑道:“你也知道我们支援组最主要的工作是收集情报,自然就需要与各种各样的人打交道,因此交际能力是一项不可或缺的技能。明白了吗?”
认真想想觉得忍足说得很对,越前点点头,道:“我知道了,前辈。那我们现在就进里世界吗?”
“傻孩子,我们收集情报又不仅止于里世界。”成功打消掉越前的妄念,忍足笑得越发温和,再接再厉谆谆善诱:“反正交际能力这东西是一通百通的,也不必要特意去里世界训练了,就近吧。你也知道我们管理科一向不受其他部门待见,不如趁这个机会和他们打好关系,既对今後的工作有帮助,也免得人家说我们目中无人。”说着,转身从柜子里取出一口袋包装精美的小礼物,他继续道:“喏,你看,前辈我特地拜托丸井做的小饼乾,你等下拿去送给那些人吧。”
虽然觉得忍足的笑容有点奇怪,但一想到人家爲了自己还特地去拜托其他人,越前眼底浮起一丝感动。哪怕因爲上次射击场的事不是很愿意继续跟其他部门的人産生交集,他仍乖乖的道:“谢谢你,前辈。”
一看就知道越前上鈎了,忍足快速收拾好卷宗,起身搂住他的肩膀,笑道:“走吧,正好午饭时间,食堂人多,我们去吃饭顺便看看有没有机会跟别人交流。”
一起去食堂买了饭,见偌大的空间里满是人头连坐的地方都没有,越前皱皱眉,有些发愁的对忍足道:“要不……我们去走廊上吃吧。”
“不用,拼座就好了。”空出一只手拍了拍越前後腰,忍足努努嘴,道:“你看靠窗的地方,那两位漂亮的小姐是负责内务的,我们有时候也要麻烦人家,正好现在过去打好关系。”
说得好像搭讪一样,听得越前疑惑的看了忍足一眼,默默跟在对方身後走了过去,眼中带着一丝不情愿。站在旁边像没事人似的看着忍足跟两位年轻女子稔熟打了个招呼,又介绍说她们分别姓福原和唐泽,他点点头,按照对方的安排坐下,低头一声不吭的开始吃饭。
因爲忍足不时去内务科晃荡,福原和唐泽跟他都很熟,等他们坐下後唐泽便笑道:“侑士君,好久没见你过来玩了,最近很忙吗?”
“是啊,我们来新人了嘛,身爲前辈当然要帮忙照顾。”笑眯眯的看着唐泽,见坐在一旁的越前闷声不吭只顾吃饭,忍足伸手摸摸他的发,又道:“看,就是这个可爱的小家伙哦,叫越前龙马。龙马,不要不好意思嘛,跟两位姐姐打个招呼,你不是还给她们带了礼物的吗?”
故意叫越前的名字,忍足是想用这样的方式告诉两位女子彼此的关系很好,让她们不要像排斥管理科其他人那样排斥越前。可越前听了却有点不好意思,沉默了片刻从口袋里摸出两份小饼乾放在桌子上,道:“你们好。”
“什麽嘛,是越前监督官的儿子呀,听说过了,是接替龙雅来的吧。”说话的是福原,和唐泽比起来,她的语气里多了一分嘲弄,看着越前的眼神也不是很友好。若论原因,要追溯到几年以前,她对龙雅一见倾心,曾热烈追求过一段时间,最後被龙雅严词拒绝後才不得不作罢。看到越前与龙雅出奇相似的面孔,她不由自主再次想起对方毫不留情回绝自己的情景,心里自然不舒服。
“啊,原来是龙雅的弟弟啊,难怪我觉得这麽眼熟。”见气氛有点尴尬,唐泽想要缓和,笑盈盈靠近越前,道:“不过比起龙雅,他可爱太多了。”
本来就不喜欢被人说可爱,又看到唐泽不光说,还抬起手来打算捏自己的脸,越前不乐意,挥手隔开对方的手,皱眉道:“别动手动脚的,我跟你又不熟。还有,龙雅是龙雅,我是我,不要把我们凑在一起说。”
这下,气氛算是彻底冷了。唐泽失去了笑容面露不悦,福原更是冷笑连连,两人连饭也不吃了,直接起身离开,礼物也没收。看着两人的背影,忍足无奈叹了口气,道:“小越前,我们说好的要好好沟通呢?你这样做可不对哦。”
“没什麽好沟通的,我又不需要从她们那里获取什麽情报。”撇撇嘴表示自己也不爽,越前埋头一顿猛吃,想想又道:“我才不想把丸井前辈辛辛苦苦做的饼乾给她们吃,浪费!”
听越前说得有理有据,忍足一时也找不到可反驳的,只得又叹了一口气,揉揉他的发,道:“算了,那个福原惠子也不是好相处的,不怪你。先吃饭吧,等下我带你去内务科见见其他人,不可以再这样了哦。”
两人低头吃饭,不想难得屈尊来一次食堂的迹部一走进来就发现了他们,而且恰巧看见忍足正将自己盘子里的烤鱼夹给越前,惹来越前唇角弯弯。怎麽看都觉得心里有那麽点不舒服,迹部午餐也不买了,径直大步走过去,居高临下盯着两人,皱眉道:“你们在干什麽?嗯?”
“迹部?好难得看到大少爷你来这里用餐啊,体察民情吗?”抬头看到迹部,忍足稍显意外的挑高眉轻笑一声,见对方仍板着脸,他抿抿唇,道:“吃饭而已,要一起吗?”
大概猜到迹部的大少爷脾气不知道怎麽又发作了,越前不打算惹祸上身,径自埋头对付烤鱼。但吃饭时旁边有个人杵着始终不是件愉快事,他吃了两口就吃不下去了,抬头瞪住深蓝色的眼,道:“猴子山大王你看什麽?你想吃这个?A套餐,450元,喜欢的话自己去买。”
见越前唇角沾着一粒白米饭却一点都不自知,迹部綳不住了,伸手在他脸上一抹,坐到他身边道:“小鬼就是小鬼,吃饭都能吃到脸上去,太不华丽了。”看到琥珀色的猫眼顿时漾开一抹羞恼,迹部突然感觉心情大好,夺过越前的筷子把最後一块烤鱼捞进嘴里,吃下後皱眉道:“这麽难吃的东西亏你还吃得眉开眼笑的,真是没见过世面的小鬼。”
“难吃你别吃啊,没人叫你吃!”最喜欢的烤鱼被抢走了,越前气得磨牙,见迹部还打算去夹大虾天妇罗,他一把紧紧抓住对方的手腕,用力掰开修长的手指把筷子抢回来。一手护住餐盘,他恨恨瞪着迹部,气道:“要吃自己去买,抢别人的东西算什麽?”
忍足心细,发现迹部夹走的食物都是自己夹给越前的,眼底泛起若有所思。盯着对方看了一会儿,他故意道:“对了,我等下要带越前去内务科,你要一起来吗?”
“内务科就一群吵闹烦人的母猫,你带他去那里做什麽?”总算是正眼看忍足了,迹部眼中闪动着一丝阴郁,勾唇冷哼道:“你爱拈花惹草也就算了,别以爲人人都跟你一样。这小鬼什麽都不懂,你少把他给本大爷带坏了。”
“谁说我不懂,猴子山大王你还差得远呢!”被当面看轻,越前不乐意了,一边吃饭一边忿忿反驳。就像故意要跟迹部作对一般,他三两下吃完剩下的食物,起身对忍足道:“前辈,我们走,不就是交际能力吗?我一定会好好练习的!”
见越前端着餐具头也不回的走了,忍足收拾了一下也跟着起身。目光在迹部明显不悦的眼上停留片刻,他微微一笑,道:“你知道的,交际能力是支援组必不可缺的,我可不是爲了自己的喜好。所以啊,大少爷你不用露出那种表情,不知道的人看了还以爲谁给你戴了绿帽子呢。”
“忍足侑士!”在心中莫名浮起的一阵羞恼里,迹部咬牙切齿的低喝一声,仿佛在斥责对方胡说八道。可忍足根本就不理他,挥挥手离开。
在食堂外找到正拿着芬达猛灌的越前,忍足招呼他跟自己一起走,两人摒弃了挤得要死的电梯,沿着楼梯慢慢走向内务科所在的楼层,全当饭後运动。一边走一边打量越前面无表情的脸,忍足想了想,轻笑道:“等下到了内务科要怎麽做,你想好了吗?”
“……?”侧脸看看忍足,越前眼里带着一抹困惑,道:“不就是把饼乾送给她们,然後问好就可以吗?”
“话是这麽说没错……但你可不可以稍微表现得开心一点啊,小越前。”见漂亮的琥珀眼眸中困惑越发浓重,忍足无奈轻叹一声,捏了捏白晰的脸颊,道:“你这样不情不愿的,人家一眼就看出来了,怎麽还可能真心欢迎你。来,笑一下。”
认爲忍足说得也没错,但要对着陌生人没理由的笑,越前觉得不是一般的困难。轻轻扯动唇角,见对方眉心一蹙,他又努力把唇角扬高一些,然後再看看忍足的反应。练习了一会儿,他放弃了,抬手揉揉笑得有点酸了的脸,扭头道:“我笑不出来。”
正走到一个路灯坏掉的楼层,担心越前在漆黑的环境里跌倒,忍足牵住他的手慢慢朝下走,边走边道:“如果实在笑不出来就稍微表现得友善一点吧,总之不可以向刚才对唐泽小姐那样无礼了哦。”略微顿了顿,他又道:“其实我看你平时对我们笑得挺自然的,就那样不行吗?”
“前辈们又不是别人,不一样的。”借着下一层路灯投来的亮光,越前看看正小心翼翼牵着自己的忍足,面上泛起微微的热,强调道:“对我来说,前辈们是不一样的。”
不自觉怔楞片刻,忍足突然不太想坚持一定要越前和其他部门的人打好关系了——这孩子只跟他们亲近,听起来好像也不错。这麽想着,他轻轻笑道:“好吧,那我们就把礼物送过去,你就用你喜欢的方式吧。”
爲了防止越前被内务科的一干女警吓到,忍足首先带他去见的是内务科科长濑户直美,一个年近四十的女人,是两个孩子的母亲。忍足的想法也没错,至少濑户性格温柔沉稳,不像年轻的那些一有什麽就会表现得很夸张,只是他漏算了越前对一个母性爆棚的女人的吸引力——
事情发现得很突然,刚听完忍足的介绍,濑户快步走过去拉住越前,眯眼笑道:“原来越前监督官的儿子,好可爱啊,完全看不出比我们家翔太大两岁呢。来,阿姨亲一个,好不好?”
面对这个自称“阿姨”,一副自来熟表情的女人,越前有些错愕。等回过神来,看到一张涂满口红的嘴已经快贴到脸上了,吓得他把对方用力一推,扭头就跑,动作连贯得一气呵成,让忍足连叫住他的机会也没有。一直跑到支援组,看到幸村,他才惊魂未定的连喘了好几口气,瘫坐在椅子上。
“怎麽了,小家伙?”见越前脸色煞白,幸村不禁愕然,走过去摸摸他的发,轻声问:“谁把你吓成这样了?乾?”
呼吸着清浅的紫藤花香,越前不自觉抬手抱住幸村的腰,心有余悸的嚅嗫:“……一个……一个怪阿姨……凑上来就要亲我……”
“怪阿姨?哪里来的怪阿姨?”被突兀的抱住,幸村虽有些不自在却很享受被依赖的感觉,唇角泛起浅淡的笑意。缓缓蹲下身,他微弯着紫眸,嗓音越发柔和:“是华村老师吗?”
“不是华村老师……”脸颊被幸村轻轻抚摸着,微凉的触感让越前觉得舒服又安心,不由自主的在生满薄茧的掌心轻蹭了几下,乖乖把刚才发生的事全盘托出。
听完事实的真相让幸村有点哭笑不得,正打算安抚一下心灵受到伤害的小孩,会议室的门被突然推开,同时传来极富辨识度的磁性嗓音:“幸村,关于越前那小鬼的训练计划,本大爷有异议……你们在干什麽?”
“怎麽又是你,猴子山大王?”想不通怎麽在哪里都能遇到迹部,越前的表情有点郁闷。又听说对方还要干涉自己的训练计划,他不高兴的皱皱眉,道:“跟你没关系吧,我现在不在你那边受训了。”
拍拍越前的脸示意他稍安勿躁,幸村站起身面对阴沉的蓝眸,淡淡道:“有什麽异议,说来听听。”
回望冷静的紫眸,迹部低低一哼,坐到越前身边的椅子上,傲然扬起下颌,道:“有时间让忍足那家伙带着他去认识一些无聊的人,不如多教他一点东西。如果没什麽好教的,就赶紧让他毕业去冒险组报道,别把他留在你这边干杂活。本大爷正缺人手,还等着这小鬼派上用场。”
眉心微蹙,幸村正打算问忍足到底做了什麽让迹部没头没脑说了这些话,替越前善後完毕的忍足回来了。听了这话,他有些烦躁的皱了皱眉,道:“我做了什麽需要大少爷你专门跑来这边告状?”略微一顿,他转眼看向幸村,解释道:“我想训练越前的交际能力,因此带他去见了见其他部门的人。”
联系越前之前说的那些,幸村大概已经明白是怎麽回事了,微微颔首。“交际能力的确是必要的,我认爲忍足没有做错什麽。迹部君,你的异议我已经收到的,不过怎麽训练越前是我们支援组内部的事,如果可以希望你不要过多插手。当然,你也可以去榊长官那里投诉我。”
迹部了解幸村,知道这番话说得不亢不卑,但实际上已经很不耐烦了。而事实上他也清楚,自己的确是管得太宽,再继续下去只会惹来争吵,没必要。不再多言,起身的同时揉了揉越前的发,他道:“本大爷保留意见,就这样。”
“跟猴子山大王你没什麽关系吧……”小声嘀咕了两句,等迹部走了,越前抬头看看忍足,想起自己丢下对方先跑了,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垂眼低声道:“对不起,忍足前辈。”
“没事,本来也是我考虑得不太周到,你不用放在心上的。”收起面对迹部时不耐烦的表情,忍足温和一笑,把带回来的礼物口袋往桌子上一放,道:“你说得对,凭什麽丸井辛辛苦苦做的饼乾要给那些人吃,还不如我们自己吃了好。”
“忍足,你的结论是?”接过越前递来的一小袋饼乾,幸村眼底泛起一丝暖意,摸着墨绿色的发丝对忍足道:“刚才有外人在我也不好多说,但事实上我幷不认爲越前一定要和你一样擅长交际,他的性格不适合,还是不要勉强。”
“嗯,我知道。其实我也不打算让他再学这个了。”垂头看向直直看过来的猫眼,忍足唇角微扬,轻笑道:“我们小越前说得没错,对陌生人没必要那麽和顔悦色,也没必要故意贴上去,对自己人好就行了。”——既然这孩子说过,他们是不一样的,那就不一样好了,他乐意接受这种不同的对待,幷爲之感到愉悦。
忍足的回答让幸村感到满意,微微笑着低头对越前道:“我也恢复得差不多了,明天体检过後,你就跟着我吧。多看一些,多听一些,你自然会懂很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