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天之後,越前以身体不适爲由再不肯去娱乐组,要麽跑去运动组蹭训练,要麽死赖在支援组干杂活。
面对越前的反常,不二用尽了一切方法想要打听原因都无功而返,最後只得无奈的去找迹部。可在旁人眼里对越前特别上心的迹部听完不二的询问,也只是淡淡的说了句“由得他去”,便再不言其他。
别人到底怎麽猜测两人之间发生了什麽,迹部幷不在意,他此时考虑的是越前未来的分配问题。说得更准确一点,他希望越前留在相对安全的娱乐组。爲了这个目的,他甚至不惜拉下面子主动去找负责管理者调派的榊。
在榊的办公室门口来回踱步良久,迹部终于整理好了说辞,敲开了对方的门。没料到这些天来都不见踪影的越前也在榊这里,他略显意外的挑了挑眉,道:“你不去工作,躲在这里干什麽?”
越前正趴在长沙发上看书,见来人是迹部,他面色一红,不自在的躲开直勾勾看过来的蓝眸,垂眼嘀咕道:“那你又来做什麽?”
“我来自然是有正事。”目光在越前脸上停留片刻,迹部径直坐到榊办公桌前的椅子上,想了想回头又道:“没事就去找柳生继续上课,他跟我投诉你很多次了,再这样想去你就别想从我这里毕业了。”
见两个人的脸色都有点古怪,也知道迹部历来无事不登三宝殿,榊放下手里正在看的文件,对越前道:“龙马,你把这份文件送到龙崎、渡边和华村那里让他们签字,然後拿去给三船科长,等他批复完了再送回来。”
既然榊已经发话了,越前也不好故意跟迹部作对,默默站起来接过文件转身就走。与迹部擦身而过时,彼此的手不小心碰到一起,两人都不自觉闪躲,看得榊微微皱眉。等越前出去了,他看向明显有点魂不守舍的迹部,淡淡道:“难得你会特地过来找我,有什麽事就直说吧。”
“我想让越前留在娱乐组。”向来是张扬跋扈惯了的性子,迹部也不跟榊迂回,张嘴便说明来意。他的语气幷非请求或商量,而是带着一种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坚决。
正低头点烟,榊的动作有一瞬间的停顿。抬眼瞥过那双高傲的双眼,他吐出两个字:“理由。”
早知榊一定会这麽问,迹部扯动了一下唇角,懒懒靠向椅背,平静的道:“理由很简单,他的性格太过冲动也非常执拗,把他放到除我这里以外的任何地方,都难保不会遭遇意外……”
“你是担心他成爲第二个龙雅?”不等迹部说完,榊已挥手轻轻打断,抬眼直视对方明显不悦的眼,轻描淡写的回道:“龙雅的事是意外,同样的意外不会发生第二次,你这个理由无法说服我。”
“谁能确保意外不会发生第二次?队长的事到现在都没能查清楚到底问题出在哪里,请问长官您拿什麽来保证?”被榊冷淡的眼神看得有点火大,迹部眉心狠狠一蹙,霍然起身直直盯住他,沉声冷笑道:“监督官已经失去了一个侄子,难道你们打算连唯一的儿子都不给他留下吗?”
“迹部。”也许是被迹部的口不择言给激怒了,榊眼中透出一道淩厉,慢慢仰头迎上深蓝色的眸子。默默对视良久,见对方不情不愿的闭嘴坐下,他悠然吸了口烟,隔着袅袅升腾的烟雾道:“我之前就提醒过你,在龙雅的事情上,你掺杂了太多的私人感情。龙雅不是你的救命恩人,你当时只是恰好站在了他身後。”
这样话,迹部已经从不同的人那里听到过无数次,包括不二,包括幸村。可无论哪一次,都会激得他怒气十足,这一次也不例外。怒极反笑,他无畏回视榊冷淡淩厉的眼,咬牙切齿的道:“至少,我不像你们一样冷血,企图将队长所做的一切抹杀!”
静静望着迹部,爲着倔强不屈的眼神,榊眼底闪过一抹欣赏。抬手示意对方别那麽激动,他把烟和打火机推到迹部面前,道:“我知道你一直因爲龙雅的事对我们不满。那我是不是可以理解爲你如今对龙马的关注,也源自你对龙雅的歉疚?如果是的话,这不是私人感情吗?如果不是,那你已经越权了。”
没想到自己从一开始就落入了对方的言语圈套,迹部微微一怔,一言不发的拿起香烟在唇间点燃。深吸一口,他眼里多了几分烦躁,皱眉道:“不管你说什麽,我依然坚持自己的判断,越前不适合在运动组或冒险组工作,他的性格太冲动也太倔强了!”
“龙马的定位是自由人,不会专职留在某一个小组,这也是越前监督官的意思。”起身走到落地窗前,榊背对着迹部,语气里已多了些许淡淡的不耐烦。默然站立了一会儿,他回头道:“我想我们的讨论已经可以结束了。接下来,我也有事要问你。”
和不二、幸村一开始就知道不同,这是迹部第一次听说上面对越前的安排。听了,自然也就懂了今天无论自己说什麽,结果已不会被改变。既然不会改变,那留在这里也没有任何意义,他起身准备离开,随口应道:“问吧。”
“你和龙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麽?爲什麽他这几天都不去娱乐组报道?”榊的观察力一向极其敏锐,没问越前,但不代表他不会不问迹部。转身,见俊美张狂的面孔流露一丝不易察觉的错愕尴尬,他冷冷一扬唇,继续道:“你若不想说,我也不逼你。只有一句话你记清楚,龙马还小,不要给他错误的引导。”
本已迈开的脚步微微一顿,迹部回头久久看着榊面无表情的脸,唇角突然扯出一抹笑意,用略带嘲弄的语气反问道:“长官,请问这句话您是以私人身份对我说的,还是上司的命令?”
眉心微微一蹙,在迹部犀利的目光下,榊慢慢垂眼,沉默良久後道:“你可以把它当成一个长辈的要求。”
“我想也是……否则,一向铁面无私的榊长官怎麽会说出这麽有人情味的话。”眼底嘲弄的笑意越发明显,迹部挥挥手转身朝门口走去,边走边道:“如果是长官的命令,我自然会遵守;但如果是长辈的话……我就把它当成是个建议吧。谢谢您的建议,我会好好考虑的,榊长官。”
迹部走了,听着门被大力甩上传来的声响,榊无奈低叹了一声,缓缓坐下。低头点燃一支香烟,一口气狠狠吸掉半支,他在升腾而起的烟雾中将目光投向摆放在办公桌上的一帧照片。照片里,猫眼墨发的少年将头搁在他的肩上,笑容灿烂,看得冷凝的黑眸渐渐朦胧,唇间溢出沙哑的呢喃:“龙马……”
“大叔,你刚才是在叫我吗?”榊的话音落下不久,越前的脑袋便从门缝中探了进来,见了房间里尚未散去的烟雾立刻有点不高兴的皱了皱眉。快步走进去开窗透气,他回头瞪住坐在办公桌前不动的榊,道:“又抽又抽!不是跟你说过要少抽的吗?对身体不好的!别总是学臭老爸那些坏毛病好不好。”
“龙马……”对着越前一声低唤,榊对他伸出手,哑声道:“过来,来大叔这里。”
歪歪头,望着满含温柔宠溺的黑眸,越前拿着文件走过去,坐到榊大腿上的同时指着文件道:“三船科长让我转达你,这份文件没问题,就按照上面的内容做就行了。唔,那个老头长得好可怕,凶狠得要死,居然还在办公室里喝酒,一身酒气……”
听着越前对秩序管理科第二把手还算中肯的评论,榊忍不住轻笑出声,凑近一些轻轻吻着白晰的脸颊。等越前习惯性的抬手环住自己的颈,像小猫似的偎在环中乱蹭,他微微收紧手臂,轻声问:“龙马,迹部对你做过什麽吗?”
如果今天换成任何一个人来问越前,他都不会说这件难以啓齿的事;但榊不一样,榊对他来说是比父亲更亲的存在,既然对方已经问了,他也不再隐瞒。红着脸把那天的事跟榊老老实实的讲了一遍,见清冷的眉心微蹙,他连忙道:“不许跟别人说啊,大叔。尤其是臭老爸,不然我会被他笑死的!”
“放心吧,大叔谁也不会说的。”唇角露出一抹清淡的笑意,榊柔声安抚正忐忑不安紧盯自己的少年,撩起一缕墨发在指间把玩。与表面的和顔悦色不同,此刻他的心已盈满怒火,也终于明白迹部离开时明显的敌意从何而来。
“猴子山大王太过分了,就算我真做得不对,也不该那麽凶!而且我也不认爲自己做错了啊……”反正能说的都已经说了,越前乾脆一不做二不休,开始告迹部的黑状。说到一半,感觉榊的手指抚摸上了嘴唇,他反射性的张嘴咬住,歪着头含糊不清的嘟哝道:“大叔,你要找机会帮我好好教训一下那只猴子!自恋得要死,上次还逼我参加他的演唱会,还说不去就不给我毕业……”
“好,大叔会找机会的。”指尖传来濡湿温热的触感,顺着血液的流动汇集到心脏时变成了难以忽视的悸动,榊的呼吸渐渐急促。拇指在柔软的嘴唇上来回抚弄,他望着少年清澈的猫眼,哑声问:“龙马,告诉我,迹部吻你的时候是什麽感觉?”
“也没什麽感觉……”不好意思跟榊说那时候的自己不仅慌乱还有一种莫名的心悸感,越前埋头趴在对方宽阔结实的肩膀上,小声道:“算了,反正也不是真的……反正猴子山大王也教会了我不少有用的东西,我就不跟他计较了。”其实想计较也不能,谁叫那混蛋手里还握着他想要的那颗猫眼石,而且没那家伙的首肯他也不能毕业。
比起越前,榊更能理解表里两个世界发展到如今已没有严格的界限了,因此就算越前这麽说了,也依然无法平息他心中的怒火。缩回被少年一直含在唇间的手指,掌心轻抚精致的面孔,他犹豫片刻,低声道:“龙马,你要不要和大叔试试?”
越前像猫,好奇心也跟猫一样强烈,倒还真想试试榊和迹部亲起来有什麽不一样。加之十几年来生活除了网球,其余单纯得犹如一张白纸,他幷不认爲榊的建议有什麽不妥——反正亲在脸上和亲在嘴上除了地方不同,也没什麽区别了。歪头看看幽暗的黑眸,再看看色泽浅淡的薄唇,他也不答话,直接一仰头贴了上去。
突兀的举动惹得榊倒抽一口凉气,僵坐在位子上既不敢回应又不愿闪躲,紧握成拳的手上暴起青筋——这是好友的小孩,他却在好些年前就抱有了不一样的心思,却始终不敢跨越那条自己爲自己划定的界限,只能极尽宠溺与暧昧。但现在,他还能坚持到几时?
在榊的嘴唇上不得章法的捣鼓了一阵,越前感觉脸颊发烫,慢慢退後,犹犹豫豫的盯着看不出情绪的黑眸,小声叫道:“大叔……”
含糊低应一声,榊抬手将墨绿色的小脑袋按回肩头,侧脸细细啄吻着红通通的面孔,低低问:“感觉一样吗?”
“唔……不知道……”无法描述那种脸红心跳的感觉,越前不自在的动了动,很坦白的对榊道:“我说不上来,要不再试试?”
不,这样就足够了,再继续下去事情可能真会变得无法掌控的。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无视内心的渴望,榊抬手轻轻抵住越前还想凑过来的嘴唇,淡淡笑道:“行了,小鬼就是小鬼,什麽都不懂试再多次也没用。”望着泛起气恼的琥珀猫眼,他抬头在白晰的前额印下轻吻,柔声道:“乖孩子,这不是什麽重要的事,不懂也没关系。最好……你永远都不要懂……”
一直以来最信任的就是榊,既然对方这麽说了,越前也不再追问,乖乖点点头道:“那我先去找幸村前辈了,他说今天有事情要交给我做。”起身走向门口,开门之前他突然转过头,有点不好意思的对榊道:“那个……大叔……大叔的嘴唇亲起来很舒服的。”
微微一怔,望着快速被甩上的门,榊頽然靠入椅背,抬手挡在眼前,唇角不受控制的轻轻抽搐——也许,那孩子幷不像他想像中那样什麽都不懂,只是尚未开窍而已。但,当那孩子开窍之後,他该以什麽样的心情去面对,又能不能接受那个使之开窍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