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白姑娘。」
元良这一回来就是一个月,他是铁了心要让福白跟陶君在一起。
以前带回来的人每一个不被嫌的一无是处,回京後个个失魂落魄,难得这次她不吭声。
陶君也是,虽然不免遇到女孩子,但也是拒绝了好多次,久了也没人敢再高攀,眼看就要孤老终身。
但看着这一切的元良觉得根本是暴殄天物。
然而事实证明他游说陶君一同回家是对的,奇葩跟奇葩碰在一起才有可能。
他满意的看陶君叫住福白,特别欢快的关上房门窃喜。
还是一袭青衫的陶君叫住了正撩起裙摆奔跑的福白,福白玩的正忘我,被他这麽一喊吓了跳,脚一拐就直直往地上栽去。
陶君看她整个扑在地上,也顾不上往日优雅的慢步,赶紧冲了过去。
「没事吧?」
福白想不透眼前这个害自己摔一跤的男人怎麽能一副无辜样子,她一手捂着撞疼的鼻子,一手揉着膝盖。
陶君掏出帕子给福白,要给她擦脸上的尘土,福白摇摇头,疼得沁出了泪,哪还顾得上脸。
陶君皱眉,见她似乎疼得说不出话,得赶紧处理,把帕子塞到福白手中,一把将她抱起。
福白这下也不喊了,愣愣的看陶君,陶君微微红了耳根,别开脸。
「失礼了。」
他说,大步朝前厅走去。
福白悄悄的将头靠上他的胸膛,手指揪着那块帕子,眼神盯着陶君胸襟前那小片肌肤。
然後,她脸红了。
最後她娘亲在陶君一脸尴尬下替福白上了药,等她娘亲走了,福白便瞅着陶君看,然後一拐一拐地朝他走去。
陶君惶惶不安的站在门外望着天空,听见身後传来沙沙的拖地声连忙回头,果然是受伤的福白。
他忙伸手要搀扶她,而福白犹豫下也抓住了。
「是在下不好,姑娘的伤还可以吗?」
「没事。」
「可会留疤?」
「我疤从小就有,不要紧,瞧你紧张的。」福白看他慌张的样子觉得有些好笑,明明刚见面是多平静的人啊。
陶君叹气,无话可说。
福白望着他的侧脸,局促不安的绞着衣裙,陶君转头一看便见她这副焦虑的样子。
「怎麽了?」他问。
福白两只眼睛兜着他转,双颊酡红。
「那个......陶公子,你刚才抱了福白。」
「方才姑娘受伤,情急之下......若有唐突,我愿在此道歉。」陶君怔了下,背在腰後的双手也一下一下的敲着。
「不需道歉,只是想逗逗公子。」福白回答,笑得很狡猾。
「你......这下可是换姑娘失礼了。」陶君怔了下,忍不住莞尔。
「那公子希望福白如何赔罪呢」
「素闻此地浮白山的壮丽大气,一直想亲自见上一面,不知姑娘是否愿意同游。」
「福白愿意。」
「远远的看就行,现在是冬天,山上危险。」
老樵夫如此叮嘱,不过也不担心太多,毕竟陶君是个有分寸的人。
两人走到浮白山前,这一路都是积雪,整片天地都是白的。
那山很高大,气势磅礡的立在那,特别壮丽,也特别孤单。
「我一直很想看这座山。」陶君说。
「为什麽?」
「不晓得,我说出来你可能也不信吧。」他有些无奈,福白却更想知道。
「你说看看啊,世上无奇不有嘛。」
陶君看了她一眼,嘴唇张合几下,算是妥协了。
「我行过冠礼後,每到夜晚入梦时,总会梦到这座山,起初我并不晓得它是浮白山,後来,有一个声音这麽告诉我。」
『你说过会在浮白山等我的,你说过的。』
陶君望着山缓缓道来,福白觉得有些惊奇。
「我去探听,不料真有此山,後来我托人替我画了幅图回来,果然像梦里的一样,我就想有一天一定要来看看。」
他垂着眼睛,温柔的对福白笑笑。
天上的雪不知怎地突然下大了,一阵风也刮过来。
「怎麽突然这样,一时半会也赶不回家。」陶君皱眉,张望着有否亭子可避。
「那里有间庙,我们先去躲一会吧。」
福白说道,看见附近一条被雪覆盖的道路一端有间庙。
「想不到这里还有庙。」陶君说。
「这里很久都没有人来了,我也只从外面看过,没想到里头还有人供奉。」
整间庙空荡荡的,只在壁上悬挂了一幅画,画前的桌子立着一张木桌,上面摆了座香炉,正袅袅的飘出白烟。
福白朝那幅画走去,想看清楚画着甚麽,一看清楚後,她的心禁不住颤栗。
那画描的是只白色的龙飞翔的样子,雪白美丽,姿态孤傲,一双眼晶莹如冰,攫人心魄。
「这是......」陶君见福白怔住的模样,也好奇的凑过头来,一看也大为吃惊。
「那是山神,浮白山的山神。」一道粗哑的嗓音说道,一名老者佝偻着身子朝他们走来。
「不好意思,暂避一会风雪。」陶君见庙中有人,赶紧解释,福白也朝他点头。
「以前总不会如此的。」老者说道,望了眼屋外渐大的风雪,拿起抹布擦拭桌子。
「请问......为何这里有一片像火烧过的痕迹?」
福白问,一旁的陶君也有些困惑,那痕迹在一片空荡的墙上格外札眼。
「隔壁原本贴着的是祂的妻子,但百年前,那张肖像不知为何无端自焚,就那样凭空烧了起来,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浮白山不再安全,不论用甚麽方法,只要试图横越那座山,就会死人。」
老人顿了顿,恭敬的往画像鞠了一躬。
「我们只是平凡小辈,无法深知神仙发怒的原因,只愿老夫每日如此作为能令山神重新眷顾此地。」
他说,一抬头便对上福白的脸庞,老人凝视着福白,露出古怪的表情。
风声逐渐消停,原本的落雪停下,转眼又是寂静。
「雪似乎停了,公子和姑娘快离开吧,否则天气多变。」他说,低着头,声音有些颤抖。
「方才打扰了。」
福白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但同陶君道谢後便离开了。
老者望着两人身影渐远,发软颤抖的膝盖再也承受不住,噗通一声跪了下去。
百年前那幅画的确烧毁了,但家中另有一幅,是为先父临摹,然而那画也在十余年前以同样的姿态消失。
是那样的容颜,曾经在几百年前也是这样的被并挂在祂身旁,受村民的供奉。
又是那样的日子,突然烧毁墙上。
而今他年老衰弱,即便脑子不再如少年般灵光,也绝不会忘记那种如鲜花怒放般的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