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蔚蓝,阳光砸进城市,这个夏日明媚又灿烂。
繁华地带的一栋大楼,一名高挑男子走在楼道里,停在四〇三房号前,静静望着门口那盆开得纯洁的白掌。
奶白色的花轻轻摇着,风一吹,淡淡花香便送出很远。
他喜欢白掌。
笑了笑,他移开目光,右手插在裤子口袋,口中打趣地轻念:「松下问童子,言师采药去。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
每回来这儿,他总会念《寻隐者不遇》这首诗。
摁下门铃,不一会儿有个秀气的女孩打开门。
「嗨,梁舟。」
梁舟温柔微笑,「你好,请问简老师在家吗?」
简柔溪面无表情,「我爸跟朋友出去了。」
梁舟往屋子内瞄一眼,默不作声。
简柔溪以为瞒过他了,打算关门。
他却冷不防开口,眸底笑意点点,「小骗子,我分明听见简老师睡觉打呼的声音。」
简柔溪握在门把上的手僵住。
响亮的蝉鸣中,混杂着细微的呼噜声。
她啧一声。
可恶,爸爸歪在沙发上睡着了,她只想着站在大门口看不见那张沙发,却忘记堵住他的鼻子,露出破绽!
「你赢不了我的,小骗子。」他在玄关脱鞋走进屋,笑容柔和,眼睛却浮现几分狡黠。
梁舟常想,《寻隐者不遇》诗中,怎麽没人觉得那童子说不定在骗人?就像简柔溪这个小骗子,每回来不是藏起她爸爸,便是说他不知去向,总归人在这座城市中。
两人来到客厅,简柔溪急忙挡住熟睡的简崇新。
「我爸今早凌晨才从纽西兰飞回来,很累。」
梁舟弯唇,「但是简老师跟我说,即便人在纽西兰,也会努力画稿子。」
她皱眉,「谁出国玩还工作呀,当然是去散心。」
「那简老师就不该夸下海口说回国後定能交稿。」
「他这不是怕你不让他出国玩,不得已才撒谎吗!」
「孩子,逃避工作是可耻的。」
「逃避虽可耻但有用。」这是部有名的日剧,倒是合适用在这里。
梁舟的目光从理直气壮挺胸的简柔溪身上轻轻飘开,布置温馨的小屋内,一只公猪悠然自若地轰隆隆打着鼾,全然不知外头太阳晒得多麽燥热。
梁舟眯起眼,语气轻柔,却莫名令人发寒,「可惜我不是男主角,你也不是女主角,我不会浪漫地跟你谈恋爱。在我面前逃避,我会让你下地狱。」
梁舟这个人,时刻漾着浅浅的笑,左右看上下看都是温柔的男子。
然而那是在他愿意让你胡闹的时候。他不愿意时,好比现在,她就被他强大的气场吓得咽下一口口水,後退一步。
她不甘地嘀咕:「逃避的是我爸,要是你真是男主角,女主角也应该是我爸,你要跟我爸谈恋爱才对。」
梁舟听见,嘴角的弧度凝住。
这时,简崇新翻了个身,双目犹闭,客厅响起他悲愤的声音:「赖艾珍……坏女人……」
简柔溪的眼睛忽而有些酸热。
赖艾珍是她母亲,和简崇新是彼此的初恋,却於她七岁时与简崇新离婚,隔一个月立刻再婚,不再联络。简崇新从此厌恶赖艾珍,并认为初恋必定没有好结局。
梁舟看简柔溪一脸难过,眸光软下三分。
他说:「简老师,别睡了。」
脸埋进沙发的简崇新,呼噜声不知何时停止。
梁舟等待片刻,见他动也不动,从外套口袋掏出一个用小圆罐装着的手工布丁。
「今天,我好不容易从巷口阿姨那买到最後一个手工布丁,看来是要自己享用了。」
简柔溪来不及骂梁舟狡猾,一直竖起耳朵聆听周遭动静的简崇新,便心痒难挠地猛然坐起,抢走手工布丁,跑进厨房,准备拿小勺子开动。
简柔溪和梁舟看着,一个无语,一个轻笑。
这家手工布丁是简崇新最爱的甜点,每周六下午在巷口贩卖,限量五十份。
简柔溪叹口气,「梁舟你有备而来啊。」
「小骗子,你想跟我斗还早得很。」
简崇新吃完布丁,听见梁舟叫自己的女儿小骗子,不满地嚷嚷:「梁舟,柔溪明明有那麽好听的名字,你怎麽老叫她小骗子。」
梁舟凉凉扫过父女俩一眼,然後微笑,「你们就是一诈骗集团,我叫简柔溪小骗子怎麽了?」
父女俩摸摸鼻子,突然心虚地不敢迎上梁舟的视线。
梁舟就是一枚包着糖衣的炮弹,外表温柔绅士,嘴巴却不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