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月初九,玉城柳府早在一个月前就开始张灯结彩地准备着期待已久的大少爷婚礼,作为柳氏宗族下一任家主的第一次婚礼,柳府上下都不遗余力地筹备着,其声势之大丝毫不让皇族太子大婚。而本该怀着紧张心情等待迎娶队伍到来的新娘却在凌晨天还蒙蒙亮之际坐上了柳府少见的简朴马车,从西院后门快速离去。
“杜晨,选便捷小路走,我们三天后一定要到盼阳!”马车里传出柳碧玉少见急切的声音。
“是的,小姐。”杜晨回复。
杜晨是柳碧玉在柳家少有的信得过的心腹,其武功高强且做事稳重,是在柳皓令离开第二年,柳碧玉从人贩子手中买回的,年纪比她稍长几岁,她请了最好的老师教导他功夫,甚至对他本人也关怀有加,她可以确定这世上杜晨是唯一不会背叛她命令的人。
三日后,盼阳城柳府别院,戊时,雕花木门被轻敲两下,“少爷,少夫人来了。”
正坐在桌前拿着狼毫毛笔写着什么的柳皓令双眉紧皱,拿笔的手也握紧到有些发抖。
“让她进来。”他沉着声音回答,继续手上的工作。
门被打开的瞬间,凛冽寒风也跟着柳碧玉一起进入温暖的屋子,吹乱柳皓令桌上书卷和燃烧正旺的炉火,下人迅速将门关上,似乎生怕屋内刀光剑影的氛围伤到无辜的自己。
室内安静得只听得见香炉之火燃烧之时噼啪声音,柳碧玉站在他十步之外,身体还在隐隐发抖,但还是站直身子,舔了舔自己干涩的嘴唇,说:“我要见他。”
“谁?”他终于抬起头看着她,目光中已经显露出警告之意。
“吴清冬。”她明知她说出吴清冬三个字之后,他会有多生气,可是,此事她非做不可。
“不到一个月,就是你我婚礼,你就为了此事跑到这寒天之地?”他放下笔,与她视线对峙。
“放了他。”她无视他目光渐冷如刀剑,执意将自己的所来目的说出来。
“你可知他做了什么?”他冷笑一下,问。
她静默了少许,坚定地说:“我要见他。”
“呵”他站起身,一步一步走到她面前,双手握拳,身体绷紧,“你凭什么?”
她看着他的眼睛,并没有说话,只是执拗地等着。
终究,他闭上眼睛败下阵来,“你来求我还是来命令我?以什么身份?”
“我是你未过门的夫人。”她第一次正视她不可避免的命运。
“除此之外呢?你不会空口白牙就要我放了查出柳家贩卖官盐的‘巡抚大人’吧?”他双臂抱胸,向后走了几步,上下打量了她几眼,像是在估算她的价值是否可以与吴清冬置换。
她有什么,从始至终她所知道的她的筹码也不过是自己的自尊和认输,还有什么是他所没有的。
她开始脱下她的白色狐裘斗篷,外衣,袄裙,棉裤,短靴,棉袜,只剩下肚兜和亵裤时,她正想将肚兜绳结解开时,他厌烦地开口阻止,“够了。”
他随手将自己黑色的斗篷扔到她的手里,也不管她是否穿好就打开门迎接冷风袭来,只穿着黑色单衣大步迈出门口,柳碧玉连靴子都来不及穿,只围上对于她来说有些太大的斗篷跟上他的脚步。她穿着柳皓令的斗篷还残留着室内的温暖,可以完全从上到下将她包裹住。
外面还下着鹅毛大雪,院落间的石板路上还有积雪没来得及清理,而她裸着脚踏进雪中,不时有会踩到细小石子硌得脚底生疼,好在雪地寒冷到渐渐让她麻木了神经,倒也没有那么疼了,甚至因为急切想要见到吴清冬的情绪而没有机会去注意这些身体上的痛感。
走了很久,才走到安排在后院花园下面的柳家牢房,与其说是牢房或者说是柳家处理一些会成为绊脚石眼中钉的人物的葬场,在每一个柳家涉及的重要地点都会有相应的监狱。
他在其中一个牢房前停下,抬了抬下巴示意身边的手下将瘫倒在石床上的吴清冬拉到铁栅栏边上,因为粗鲁地动作,吴清冬发出疼痛难忍的呻吟。
只是看着吴清冬像破旧的木偶被扔在她面前,她就双腿没了力气跪在他的面前。眼泪一滴一滴地掉下,她哽咽着声音就连叫着他的名字都小心翼翼。
“清冬,我来了。”她跪在他身前,伸手通过栅栏握着他有些冰冷甚至沾染血迹的手。
就像是有所感应,吴清冬睁开眼睛努力抬起头,只是如今他连这样的动作都做的吃力。
“新娘子怎么能来这种地方,晦气。”吴清冬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有些玩笑的埋怨。
“你明知道,如果你死了,我不会独活。”她咬着嘴唇,看着他痛苦的样子,心中对自己的埋怨更深,她知道消息的时候,他已经在这里五天之久了,来时路上她不停祈祷,也许因为他如今是宰相女婿的身份,柳皓令不会下狠手,可是真见到他如此模样,若是她再晚上几天,他必定丧命于此地,想到此处,柳碧玉只觉一阵恶寒。
柳皓令冷眼看着她哭得梨花带雨拉着吴清冬的手,翻了个白眼,拽住她的手臂顺势将她抱在怀里,“看也看过了,也该走了。”
“救他!”她死死拉住他柳皓令衣角,第一次,她乞求他的帮助,第一次她觉得那么孤立无援。
柳皓令垂眼看着她,没有回答,只是环住她的肩膀带她离开这个阴森肮脏地方。
回去时,柳皓令将她直接横抱起来,带回卧室扔在在床上,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