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流年徐徐 — 3-1 See you!,折枝柳條送給你

--Seeyou!,折枝柳条送给你

→折柳,指离别

「你什麽时候有说?」

蝉鸣唧唧,暖洋洋的微风吹得绿叶摇曳,鸟儿在枝头跳跃,清脆的鸟啭引领出夏天活泼的气氛,偶尔不知从哪里传来几声狗吠,鸟叫声嘎然停止,等确定安全了才会继续高歌。

学校围墙外的树荫下,邱晨骑着脚踏车,背後背着我的小提琴,我走在他身旁,没有放太多歉意地回答:「全校都知道啦,我干麽要特别说。」

我低着头掩饰自己的心虚,稍微加快了脚步。

「我觉得好受伤,我居然最後才知道。」

他跟在我身後,那怨怼的口气让我分辨不出是真是假,我没有回头,漫不经心地说:「可是你还是知道了啊。」

「欸,小姐,我真的很担心你去美国交不到朋友。」

我转头怒瞪他,「瞧不起我是不是?」

「你看你,动不动就耍女王脾气,那边可是卧虎藏龙,了不起的外星人走廊跑,你不要再这麽自以为是啦。」他刹住脚踏车,用力戳了戳我的额头。

我轻抚眉心,满脸不屑地掉头走开,我还能听见他在我背後爽朗的笑声,不是琴声、不是所有人对我的赞叹声,邱晨的笑声也许是在嘲笑我、消遣我,但那才是让我觉得最安心的声音。

我安静地往前走,邱晨跟在後头,而当我踏进校门,他停下来停车,叫我等会儿我却继续往前走,穿越中庭回到音乐教室,坐在钢琴椅上发了几分钟的呆,他才慌慌张张地提着小提琴拉开门进来。

「都不等我,生气啦?」他把琴盒放到旁边的置物柜上,一手将教室门关起,边用袖子抹去额上汗水边走向我。

连看也没看他一眼,我迳自掀开盖在钢琴琴键上的绒布,胡乱地弹了几个音。他对我的刻意忽视不以为意,从书架上取下他之前放在这里的科普书籍,坐在合唱阶梯的底层读了起来。他那样不在意让我有股冲动想靠过去说:「你在看什麽,还不快分女王看看。」

但我忍下了。

心思杂乱害我把《幻想曲》弹得零零落落,有失女王架势。音乐这东西真的很傲娇,只不过是稍微恍神一下,音符就像被扭曲一般变了样,不像数学,即使出神还能用潜意识算出答案,音乐只要一个差错就会立刻被音符们揭发,看来我应该和邱晨一样进数资班,而不是该死的音乐班。

「难得你弹得这麽烂欸。」邱晨不知道什麽时候站在我背後,我身体抖了零点一秒迅速恢复镇定。

「你有在听喔?」

「这麽难听很难没听到啊。」

我像是被踩到尾巴的恐龙,眉宇之间透露着愤怒,冷静,我告诉自己要冷静,这个邱晨真的不容小觑。我使出女王式杀手鐧,以漫不经心的口吻稳稳当当地说:「我的Level只听得见悦耳的音乐,所以其实我并不知道刚才我在弹什麽,感谢你的告知。」

「墙壁那麽白,你怎麽不去撞一撞?」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声音调高八度说:「你怎麽能那麽狠心?」

他翻了白眼,清清楚楚地翻了一个白眼,无比不屑地把我娇俏的脸孔转开,并且准备走出音乐教室。他嫌恶的眼光无法从我的脑中逝去,太羞辱人了!

「欸、你的书就这样丢在地上耶!这造成音乐教室的脏乱,让我很不满!」我叫住他,他却没回头,连哼个气都没有,我气炸了,我是梁路庭哪!曾几何时被这样践踏过了?

他轻轻关上门,轻巧地使我发慌,我迟都不迟地冲去拉开门,头探出去便想大吼「邱晨你发什麽神经还不快回来给女王谢罪」,并加上无数的惊叹号,但一来为了形象和自尊着想,二来是他根本不见了。

对,不见了!

我慌了,慌得我觉得莫名其妙,心跳急速加快,快到我险些没踉跄後退,或是紧抚胸口蹲下。

我不知道自己在慌什麽。

「在找谁?」

一只手突然搭在我肩上,我差点没尖叫并转头赐予左右勾拳和俐落的过肩摔。

邱晨在我身後大笑,那笑声有多放肆我就有多想飙脏话。很像章鱼哥面对海绵宝宝发出低能笑声的那种感觉。

但是不知怎麽,我心安了。

见我沉默不语,他停止大笑,右手轻拍我的前额,说:「总要让你有点害怕的时候啊,其实你去美国挺好的,至少不用看到你那个三八姐跟田诗妮,还有一堆跟你一样的音乐怪物,而且我要升高三了,也没那麽有空跟你到处晃。」

温柔泛滥,泛滥得让我想哭。

我一直知道邱晨有时候虽然说话颇坏心的,还常常放声嘲笑我,但该有的体贴他从没少过,甚至还多得超乎我的想像,老实说我们认识并不特别久,一开始的相处也不是顶好,但很快地我们能熟悉彼此的存在、习惯彼此的氛围。

--你是不是喜欢上我了?

这句话我忍住没冲出口,多尴尬啊。

「田诗妮跟你告白过吗?」忍住了前一句,到是忽略了这一句,一溜烟地脱口问了。

「当然有啊!欸,你问这个很破坏气氛耶。」他看着我一脸莫名奇妙,我只好闭嘴,但那句「当然有啊」真的让我很想大笑。

他继续说:「她很多人追啊,我就是不懂他们到底是白内障还是青光眼。你来找过我之後那阵子她每天请我吃便当耶!还说什麽『压力不要太大』、『有困难她都可以帮忙』之类的,你不觉得很变态吗?」

她该不会真的以为邱晨欠债吧?我的莫札特啊,这女的也是个传奇。

重点是,完全状况外的邱晨也挺好笑的,真是可惜我当时不在场,一想到错过这绝世画面我就捶胸顿足。

「你别理她,记得感谢我就好了。」我大笑,他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你笑点很低。」他困惑与不耐地瞪着我,应该是觉得我这个朋友真是够没良心的,当他被妖女缠身时我却在这里开怀大笑。

没法啊,太好笑了,我必须再说一次,太好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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