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超市买完食材,站在厨房想煮一碗日式荞麦汤面,他却紧紧黏在身後,下巴靠在肩窝,让我连转头都有困难。
「你很碍事,去旁边等啦!」我蹙眉抱怨。
「不要。」他收紧环在腰间的手臂,继续近距离观赏我给他煮一餐。
「菜要切吗?」
「嗯,切细一点,我不喜欢看到菜本人。」
「呵呵。」
他恶作剧般,不时咬上我的肩膀、颈子、耳朵,我忙着煮面还要闪躲他的调戏,忍不住放下汤勺转身对他一喊:「孟皓──!」
「怎麽办,我好像有感觉了?」
「什麽感觉?」我的视线很自然地跟他一起往下看:「没硬啊!」
「……是这里有感觉。」他指着心口,原来是感受到悸动的意思。
「啊──不早讲。」我尴尬地转过头,热汤正好滚了:「去拿碗过来。」
「喔。」
面分好两碗,撒上海苔片,我满意地点点头。
「可以吃了吗?」他拿起两双筷子,给了我一双。
见到他期待的神情、天真的笑容,有一瞬我彷佛看见十七岁的孟皓,不禁想起那时的他,在华丽的餐桌上总是死寂地吃着饭,吃饭这件事对他而言就只是用来维持生命而已。
他现在却像个期待翻开消夜泡面的少年,为一碗清淡的汤面欣喜。
「快吃啊!看我就会饱吗?」他说。
「喔。」回过神,我像从前一样坐在他身旁,陪他吃晚餐,听他说着一会儿蜡烛要怎麽摆饰、柜子要放些什麽的琐事,再听他说起之後对事业的计画,想像那是怎样的丰功伟业。
我想念的那个孟皓,似乎回来了。
夜未深,主卧室的一角烛光闪烁,墙上挂着去年被我遗落在餐厅门口的画,主题是「幸福」却画了灰蒙蒙的雨景,以及伞下的两个人。
那是我对他的承诺,承诺要调整步调一起走,只是那时的我还没有实践承诺的决心。
「你……」我站在画前,不知该从何问起,毕竟我回国後才想起这幅画,当时早就认定它被主人遗忘,也将永远从我的人生中消失。
「我当时经过门口看见这幅画,发现笔触是你、签名也是你,却找不到你的人,那时我就有预感你会选择离开我,只是没想到你会把戒指还回来……」他像是陷入当时的焦虑,开始颤抖、喘不过气。
「别想了,我在这里。」我轻吻他微颤的唇瓣。
「别再离开我……我不知道这种事再发生一次,我还有没有力气活着。」他说得哀怨,害我心疼地想哭。谁知道他下一秒就从身後拿出Gary买的结婚证书说:「来,签名、盖手印。」
「……。」这是什麽装可怜逼婚的节奏?
「我趁你去洗澡的时候签好了,证人是管家和秘书。」他笑了笑说:「只差你了。」
「你爸妈还不知道吧?」
「嗯。」
「我不希望你为了我跟他们闹翻。」我提笔签下名字,还没盖章。
「我知道,所以由你保管这张证书,只要你想登记,没有人能阻止你,这是我能给你的承诺。」
我眼里的泪水模糊了他的脸孔、烫着盖印的手背,原来他不是要逼婚,是怕我像从前那样……不相信他是真的想陪我一直走下去。
「不准哭了,这明明是喜事,欸──!你把结婚证书弄湿了啦!」他抢去被泪水染湿的大红证书,用衣角轻拭。
「孟皓──!」我扑进他怀里痛哭。
「我就当你是太爱我、太感动了喔!」
「嗯……」我猛然点头。
「傻瓜,这样放心了?只要证书在手,我就只属於你。」
「嗯……」我蹭着他胸口点头。
「啊、又有感觉了。」他的语气在笑。
「骗谁,没硬啊!」我吸吸鼻子,蹙眉说。
「你在期待什麽感觉啦?」他真的在笑,连双眼都在笑。
「不是说高潮也会产生抗忧郁激素吗?说不定你纵慾个几天就不用吃药了!」
「王勤勤……」他哭笑不得的神情,真令人怀念。
「这很严肃好吗。」我板着脸说。
「呵呵。」他再度把我揽进怀里低语:「只要知道你是爱我的,就够我活过来了。」
「孟皓,」我抬头捧着他的脸,认真地告诉他:「我爱你,很爱很爱你。」
他笑眯双眼,额头靠了过来:「我也是。」
这一夜,我们在主卧房里,在他挑的床上一起舖我挑的床罩,睡前他一一熄灭香氛蜡烛,嘴里喃喃……
「你在念什麽?」我坐在床上好奇地问。
「许愿。」
「又不是生日。」
「可是会实现啊!」他抬头对我一笑,彷佛「我在这里」就是他实现的愿望之一,随即继续虔诚地在熄灭时喃喃许愿。
「你许什麽愿?」
「不告诉你。」他爬上床,拉起被子,躺下。
「吃药了吗?」
「有你在,不用吃。」他侧过身凝视着我。
「那至少要自给自足。」
「什麽?」
「脑内啡啊!」我说完就扑上去吻他。
「唔……!」
-
早上,他的手机闹铃刚响就被按掉。
床畔一轻,我微睁睡眼瞥见闹钟才七点……猜想他应该是要去晨跑吧?我才不会跟他去呢!
半晌,忽然一阵阴影垄罩而来。
「做早餐给我吃。」他脸蹭了过来,在我耳边低语。
「……。」我把脸埋进枕头里逃避,心想:「怎麽不是你买回来给我吃?」
「你还可以再睡二十分,我四十分钟後回来。」他还帮我调好手机闹铃才离开,於是我安心地再睡个二十分。
再次睁眼。
滑开手机,心想闹铃怎麽都没响?难道我才睡十分钟?
「九点了?」
我不禁睁大双眼把手机拿近,不是恶作剧,是中原标准时间九点多了啊!还没来得及刷牙洗脸,我先往客厅探头……
他果然回来了,开着笔电似乎在办公。
「早餐吃了吗?」我一头乱发,惺忪地问。
「等你煮啊。」
「……你不会买外面的先吃喔!」我低吼一声就转进浴室迅速打理,像个菜鸟新兵,穿上围裙冲进战场,刚到炉前腰间就环上一双手。
「吼──别闹了!不是要我煮吗?」
「嗯,先抱一下。」他的脸又蹭了过来,语气带笑地抱怨:「让你睡二十分钟,你给我睡两小时……想把我饿死是不是?」
「觉得饿不会买早餐?」
「我只能多住三天,就想吃你煮的,随便都好,你连这点小愿望都不愿意帮我实现吗?我真是太失望了。」
「少在那边,去拿蛋、吐司、培根、牛奶、菠菜过来啦!」
「喔。」他终於松手悠哉地逛到冰箱前、悠哉地寻找我说的食材:「你要煮什麽?英式早餐?」
「我妈式早餐。」我一边热锅说。
「你妈?」
「嗯,我国小天天吃的早餐。」那时爸妈还没离婚,我妈也还没迫於无奈,到他们家当女佣,还有时间为我准备早餐。
「把蛋打在这里。」我拿一个碗公给他:「加牛奶打散。」自顾把菠菜叶切成碎末。
等我都切完了,回头看他手里的蛋还是完整的。
「嗯……」他动作生涩又不知所措,怕不小心就把蛋捏爆似的。
「真他妈大少爷,连打蛋都不会。」我扁嘴揶揄他。
「啧。」他拿起菜刀学电视里的厨师,帅气的砍蛋一刀,打蛋是成功了。
「然後呢?」他问。
然後,我把菠菜末丢进去一起打散,再把薄片土司放进去沾满蛋液。
「法式吐司?」
「唉唷!聪明喔!」我笑了笑,把土司放进平底锅里煎,旁边的空隙顺便煎培根:「去切几片起司来,顺便把菜拿回去冰。」我用余光瞥视他,发现他扬起嘴角,乖巧地一一照做。
「这些够吗?」
「看你想吃多少啊?要夹番茄跟生菜吗?」
「我不喜欢生菜,番茄可以直接吃吧……」
「好,听你的。」泛香的吐司起锅,躺在盘子里、盖上一片起司、一片培根,洒上一点盐巴:「好了。」
「上面不用再盖一片吐司吗?」
「不,对折或卷起来吃才好吃!」我用筷子把土司对折、插上叉子、切成一半,递到他嘴边要他张嘴:「啊──。」
「呵呵。」他傻笑一阵才张嘴咬下。
「好吃吗?」
「嗯……」他连双眼都在傻笑,我猜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吃什麽,只觉得满屋子粉红泡泡、充满恋爱香气?
他吞下一口之後,我就把叉子放下,想说意思意思喂一次就好,当我拿起自己的那一份准备张嘴咬下,就听见他发出声音:「啊──。」
「……自己不会吃?」
「啊──。」他眼角漾起笑,把双手收到背後,等人喂食。
「啧,一宠就坏……」我把自己手里那份粗略卷起的吐司塞进他嘴里。
「唔……爱窝了!」
「对,我最爱你了。」
「唔唔…太喔!」
「呵呵,那你自己吃啊!耍什麽废!」
「……。」他板起脸来,伸手拿下塞满嘴的吐司卷说:「太多了啦!有没有良心啊你,根本想谋杀亲夫。」
「保险受益人要先写我啊,亲夫。」
「好啊,那有什麽难,我早就想这麽做了。」
「……我开玩笑的,你买寿险好了,活越久钱越多。」
「我现在钱也很多。」
「……了不起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