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昕岚的笑容,我却完全开心不起来。
是悲伤的吧!我这麽觉得。
护士阿姨帮我抹了药膏做了简单的处理,并提醒我等等放学回家药记得先去看医生,好像扭伤的有点严重。
「好谢谢阿姨。」
「不会,等等同学会来找你吗?你自己回教室可能会有点吃力。」
「他们等等会来。」
「好,那你先坐着休息一下吧!」阿姨收起药膏,咧开爽朗的笑颜说。
一月份的午後时光,虽然有些寒冷,但太阳依旧明亮。敞开了一整片墙的窗户,透着微微的阳光,我静静地望向窗外,隔着走廊,是一块绿色的草地。
脑袋思考着许多的问题,这阵子一连串脱序的行为和事件真的好累。我想着爸爸、想着阿姨,也想着昕岚还有以茗。他们都是我生活中重要的人,原本应该是最亲近的人们,我却觉得自己和他们的距离越来越遥远。
距离,已经扩张到伸手不可触及了吧!我想。
和爸爸之间的关系,从高一开始只有不停恶化的份。和阿姨,我打从心底地无法接受她。即便她在我的生活中努力扮演好妈妈的角色,我依然将她拒於千里之外。距离,没有缩减过。
而昕岚和以茗,我看似了解他们,和他们的关系最好,但认真想起来,我才是那个最不懂他们的人。以茗眼底的悲伤我不懂,他对着我生气的理由我不懂,他对我的照顾和心疼我也不懂。至於昕岚,我努力想了解他,却总是被拒绝。我不懂他的每一个眼神,更不懂他方才的那个笑容。但当自己面对他们的情绪起伏,心却会跟着他们动摇。
也许,从我们三个人一起走进颜叔叔的咖啡厅的那天起,我就把他们放在心底了吧!
昕岚和以茗一样,是朋友。是真实的、真心的那种。
打从去年夏天的那一刻起,我就这麽认定。
暑假辅导课开始的第一天,放学的时间比平常早,我们也比平常早到咖啡厅。那个时间点还没有什麽客人,颜叔叔刚好在试做新口味的蛋糕,店里也来了新的一批咖啡豆。我们三个聚到厨房去,吵着颜叔叔教我们冲煮最简单的咖啡。
「在加热水的时候要小心,不要太急。」
颜叔有些紧张地盯着我们三个手上的咖啡杯及热水壶。
「别那麽紧张拉,颜叔。」以茗迅速地完成动作,进行下一个步骤。
「怎麽可能不紧张,你们烫伤了怎麽办?」颜叔拿起脖子上的毛巾擦了下汗,「阿阿,昕岚你的手再低一点,沿着杯身,不然热水会溅出来!」
听见颜叔的提醒,昕岚稍微调整手的姿势,让水壶的出口嘴再倾斜些,热水沿着杯身滑入咖啡杯中。
明明是几秒钟的动作,被我们做起来像是过了几十分钟一般。好,也许除了夏以茗以外。那家伙一定是每天打工结束後偷偷在这边练习,不然怎麽那麽熟练!
「阿!糟了!好烫!」
声音方落下,我的手已经下意识地放开咖啡杯。杯子破掉的声音随之而来,我摀住了耳朵,冲泡到一半的咖啡溅了出来,洒了一桌,也溅到我们的围裙上,所有人都被我吓到了。
刚刚一个不注意,热水加过头满了出来。
半晌,碎裂的声音似乎还回荡在耳边,我的眼睛还停留在碎了一桌的杯子上,连忙对着颜叔说对不起。
我伸出手正准备捡拾桌上的玻璃碎片,右边突然有人抓住了我。
「过来!」昕岚把我拉到一边的洗手台冲冷水,随之回头冷静地说:「以茗,冰袋。」
水流布满了我们的手,直冲着食指和拇指之间的虎口,一抽一抽的疼痛慢慢涌上来。我不自觉地想抽回手,昕岚却抓的更紧。
「啧,都红起来你现在才感觉到痛吗?」
「……对不起。」我怯怯地回,刚刚的我整个人陷在慌乱中,压根忘了手被烫到的事情,急忙想要收拾桌子。
「笨手笨脚的。」昕岚小声地嘟哝,视线直直地看着我手上红肿的地方。
之後以茗拿来冰袋和毛巾,小心地替我固定在手上,不免碎念了几句。我站在一旁,看着昕岚和以茗快速地把我所闯的祸收拾乾净,颜叔则去拿了医药箱,等冰敷一阵子後要替我擦药。
那是第一次,昕岚主动关心我,就像他关心、在乎以茗一样的方式。一边快速冷静地危机处理,一边小声地稍稍责备。虽然之後大多数的时间,昕岚仍然是冷酷的扑克脸;仍然和我没有什麽话说;仍然只在我不开心的时候,一个人静静地听我说话;仍然有时会让我觉得他讨厌我,但我却无法讨厌他或逐渐疏远他。
明明几乎每天都会走在一样的路上,每天都会说话,怎麽,这些最亲近的人却是最不懂的?
下课之後,林晨楷和詹霈恩到保健室陪着我慢慢走回教室。一走回教室,班上只有零星的几个人开着风扇,在教室里一股劲地喝运动饮料。而教室外面,正站着他的身影。
「以茗!」詹霈恩扶着我走近以茗身边,并喊了他,「上来找依晴吗?」
以茗没有正面回答詹霈恩的话,只简单地点了头,随之看向我问:「脚受伤了?」
我低着头,不敢对上他的眼睛。
「昕岚告诉你的?」
「他不告诉我等等放学我不是一样会知道?」语落,他叹了口气。
听起来好像没有那麽生气,应该啦,我想。
「等等放学就在教室等我们,听到了没?」他推了下我的头说。
「喔。」
「那我先下去了,拜。」
「拜拜。」
以茗走掉之後,詹霈恩又一次穷追不舍地问了起来。
「你们真的没有在一起吗?他好像很担心你!」
「没有,我们只是朋友,那是对朋友的关心。」我淡淡地回。
「可是我真的觉得他应该喜欢你!」
「喜欢什麽的,我根本没有想过。」我挥了挥手,「我们是不可能的啦。」
坐了下来,我用手掌抵着脸颊,一脸无趣地看着詹霈恩那写着好奇的脸。但面对我的否认和兴致缺缺的模样,詹霈恩也只能放弃追问这些。
现在的我,才没有资格去想爱情。我连最平常的亲情和友情都处理不好了,更何况,我根本不懂以茗的想法,还有昕岚。
这阵子这些一次又一次,来自他们的关心和反常,我真的混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