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愕然,他却直接给我答案,「我不该凶你,但我真的不想让你受到伤害。」
忽然他将我一把拉进怀里,我贴在他的胸口,他的声音他的温度透过震动,清晰地传递过来,「薰......在这个世界上,你是我最想保护的人。」
我紧紧攥住他的衣服,轻微的酸涩蓦地涌上心头,从那一点猛然炸开的疼痛迅速染上我的全身,体内鼓噪的贪婪已然到达无法忍受的地步。
「哥......」我缓缓地开口,声音细微到我几乎听不见震动,「我不要,不要你结婚......」
「薰......」他的声音和着不安和犹疑,接着更加用力地将我拥紧,快要溃堤的嗓音狠狠动摇着我的思绪,「我......」
这时,一个不合时宜的女音突地闯入,我的身子倏地一僵,愣愣地转过头,就见一张陌生却足以辨识的面孔。
「韩!」
话落,他拥着我的双臂猛地僵住,我撇过脸看向他,不再凝视我的眸子有着太过明显的恐慌。
他缓缓将我松开,僵硬地转过头。
我随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女人原本的欣喜若狂在看到我之後马上变了调,「韩......」
我实在无法理解在她表情中类似不安的情绪。
「晓......」我颤抖地开口,言语却哽在喉咙。
「怎麽这麽巧?」
「晓、晓涵姊姊,是我......」
「我知道是你。」她不加思索地回答,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他。
她边说边走向我们,不,是走向他。「趁着还是单身的时候陪妹妹逛街吗,韩?」
闻言,我的心猛地一紧。
「王晓涵......」
「这怎麽行?」她走到他面前,嘴角扯开一个太过刺眼的弧度。「以後得试着叫我老婆了呢。」
我死死瞪着地面,下意识退了一步。
「薰......」
「韩!」她猛地扯住他的手,轻轻摇了摇头,「你爱的是我。」
她说的极为细腻轻微,彷佛只有他才有必要听闻,但紧紧盯着她拍打的双唇我却清晰地分辨出来。
你爱的是我。
我不自觉地扯住自己的左胸,心口位置疼得厉害,几乎要夺走我的意识。我倒抽了一口气,忽然明白那个搁在我心底一直说不清的剧烈疼痛。
终究他爱的人是她。而我是明白的。
我又退了一步,愣愣地看着他挣脱她的紧握想走向我。「薰......」
「哥你,去陪晓涵姊姊吧。」
「薰......」
「我、我其实晚上和安蕾有约的。」
「那......可以把韩让给我吗?」王晓涵跨出一步,挡在他面前,阻止了他的试图靠近。
「他本来就是晓涵姊姊的。」我努力的扯开一个笑容。「我才是电灯泡啊。」
「对不起喔,但我真的好想他。」她露出一个太过甜腻的笑容,「自己回去没问题吗?要不要......」
「不用,」我颤颤地掏出手机在她面前晃了晃,极力控制言语中的颤抖,「我还有事,所以晓涵姊姊来得正好。」
「这样啊。」她抱歉地道,「那......你小心一点喔,要是受伤的话,我们会担心的。」
我们。
我轻轻应了一声,随即转身离开。
「薰......!」
他再次喊出我的名字,让人心疼的颤动自言语流泄而出飘散在空气当中,但我根本没有多余的勇气去探究包裹在那之中的什麽。
我回过身,视线落在地面。「哥你,要在外面过夜的话传个简讯就好。」
语毕,我毅然决然转身就走。
这里不属於我。
他,并不属於我。
***
温热的水啪啦啪啦地打在我赤裸的肌肤,轻轻将额头靠在冰冷的墙上,我的身体还因为那毫无杂念的浅吻和突来的拥抱而灼烫不已。
我喜欢他。
一股恐惧倏地袭染而来,我这才明白,明白恐惧并非来自我喜欢他而他是我的哥哥。
我蹲下身子圈抱住自己,喉咙痛得难受,滑落我双颊的究竟是水还是眼泪我已经分不清。
我一点也不喜欢哭,但水流的触感却从不间断。
於是我关掉水龙头,蹲坐在地上,听见水流流往排水孔的低沉吼声,水滴从浸湿的发上滑落,感觉没有任何水流滑过我的脸颊,意识到这点,我勾唇笑了。
你爱的是我。
猛地扯开水龙头任由强大的水浇打在我的身上,突然炸开的疼痛和着巨大的声响拉扯着我的思绪,专注地聆听那彷佛爆炸的响声,我强迫自己忽略脑袋传来太过清晰的女音。
你爱的是我。
顿了一秒後我开始剧烈呼吸,右手狠狠地按上左胸,想缓解从那传出的剧烈疼痛却一点用处也没有。
他的浅吻和拥抱让那时的我抱持着相当强烈的期盼,期盼他的温柔他的担忧并不只是来自对妹妹的疼爱,而是更深一点的什麽。
但在那一个惊慌之後,我什麽也不敢期望了。
我伸手摀住嘴,无法抑制浑身颤抖,抽空意识感受比热水还热的液体滑过我的手背,接着我开始鸣呜,却被吵杂的水花声掩盖让我几乎听不见自己的声音。
终究他爱的人是她。
我跪坐在地板上无声哭泣,想起了他温柔却又压抑着的嗓音。
薰,在这个世界上,你是我最想保护的人。
但我却不是你最想爱的那个人。
***
不,我不能让他发觉。
遑论这是不被允许的,我并不想因为这样而和他疏远,我无法再承受那样的可能性。
我终於明白那股犹疑,会这样迟迟无法下决心伸手抓住就近在眼前的梦想,是因为我不想再过着没有他的生活。
但结局已经注定。而我无力改变。
「妈,记得美国常春藤大学那件事吗?」我语调平板的说,手攥紧成拳。
「记得啊,截止日期不是只剩几个月吗?你还是再想想......」
「妈。」我硬生生打断她,脑中却不断闪过被他和王晓涵占据的头条和媒体版面,那已经是个不可逆的事实了。「我决定去普林斯顿。」
妈有些诧异地看向我,我说服自己忽略默默起身离开的他。
看了一眼离开的哥哥,妈再度将目光放在我身上,「你哥哥二个月後要结婚了呐,你不参加吗?邀请函也不过才刚寄来,再缓一些也不迟啊。」
「妈,」关门的声响尽管轻微却像狠狠打在我心上。「我已经决定了,下礼拜就走。」
***
於是下礼拜的今天,我人在机场。
「小薰,你真的打算就这麽走了吗?」
我望向安蕾,我最好的好姊妹。
「嗯。」
「可是你连休学手续都还没处理好不是吗?你这是滥用特权。」
「自己的学校出了一个被国外名校争相邀请的学生,他们放炮都来不及了,哪会因为什麽休学手续就把我扣留?」我有些好笑地道。
安蕾给了我一个华丽白眼,「韩薰,你到底在急什麽?你竟然连韩哥的婚礼都不参加?」
我别开视线,想转移话题却连出声都做不到。
「你这一去,要多久才回来?一年?最快也就半年後吧?我看到时候他们第二个小孩都出生了我告诉你。」
「安蕾!你、你......他们才刚要结婚而已,怎麽可能会、会那麽快......」
「你是智障吗?先上车後补票的人很多你不知道麽?新闻媒体都在猜测是不是先有後婚。」安蕾一副我懂我懂的模样,「真没想到韩哥这麽大胆。」
我愣愣地看着她,事实上我不是没有这麽想过,但我以为那只是抱有私心的我才会有的臆想。
「我、我要进去了。」
「飞机是韩哥的吧,迟到一点有关系麽?」安蕾皱眉,一副依依不舍,「你这一去,我不知道要好久才能再见到你了。」
这一去,我就不会想再见他了。
我咬了咬唇,「那也不能耽误人家,我走了,再见。」
话落,也不管她在後面像疯子一样大吼大叫,我迳自拉起行李转身就走。
「韩小姐,行李直接给我就行了。包包可以随身携带。」
「我哥哥呢?」看着机组人员的脸,我出声问了一句。
「韩总目前应该正在开会。韩小姐若有事转达,我可以替您效劳。」机组人员恭敬地道。
「没关系,不用了。」我只想知道,他现在有没有在这里。
我好想,好想见他。
机组人员上前小心翼翼地取走我的行李,我面无表情地跟着机组人员上飞机,在众多的位置当中随便挑一个坐下。
你爱的是我。
缓缓闭上双眼,我说服自己忽略脑中那过於猖狂的声响,却是徒劳。
我明白,那并不属於王晓涵的声音,已然根植於灵魂的震动是来自我内心类似咆哮的呐喊,但我却连向他坦承的勇气也没有。
看了看手表,我的心又开始动摇,仅剩二十分钟,飞机就会将我带离这个再熟悉不过,并且有他在的城市。我咬紧下唇,闭上眼强迫自己忽略自左胸传来的剧烈疼痛。
灯光忽然被一个身影遮得有些昏暗,我睁开眼,看见一个笑容可掬的空姐。
「韩小姐,不好意思打扰了,在这边还是提醒您,为安全着想必须请您将手机关闭。」她恭恭敬敬地说,「飞机即将在十分钟後起飞,有任何需要服务的吗?」
我摇头。
「好的,有任何需要我会立即替您服务。」说完她再度行了一个九十度礼,接着转身离去。
我从包包取出手机,忽略将近十通由安蕾发出的通缉令,继续往下滑,希望看见一通他的挽留。
但这个时候妈却打来了。
「喂?」
「小薰啊,你坐上飞机了吗?」
「嗯,快要起飞了。」
「你要好好照顾自己知不知道?」
「嗯。」
「好了没事了,快关机吧,到了再打给我。」
「妈。」
「嗯?」
「帮我跟哥哥说,希望他幸福。」
我扬起一抹苦涩的笑容,反正这里也没别人,不会有人看见的。
一阵沉默後,我听见妈许久不见的暴怒吼声,「别再说你哥了!快被他气死了!」
我皱眉,「什麽?」
「我跟你爸要去向晓涵他们赔罪,还要压下媒体的风声,忙都忙不过来!」
赔罪?媒体的风声?我忽然想起安蕾的话。
「晓涵姊姊怀孕了吗?」
「怀孕还省得我们麻烦咧!至少可以让那臭小子安份点!」
「什麽?」这是什麽妈妈?
我蹙起眉,不明白除此之外还能有什麽事让妈气成这样。然而下一秒,仅仅只是一句话却让我有了宁愿舍弃梦想也不愿离开他的念头--
「你哥哥悔婚了!」
***
我脑中跳针似地回荡着妈的嗓音,还有些愣神。
下一秒,我抓起一旁的包包,也不顾机组人员一脸震惊地要拦我,想都不想直接下了飞机。
我站在机场大厅外,开启网路叫了一台计程车,等待的同时,握在掌心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我点开通讯软体,愣愣地盯着在最上面一排的人。
哥哥。
我点开他传来的讯息,映入视线的图片有些熟悉却又那样陌生,然而仅仅只是一张照片,里头却透漏了太多讯息。
他来过机场,却只留下我的背影。
图片下方没有任何文字,只有短短不到五秒的语音讯息。我缓缓点开语音,轻轻将手机贴靠在耳畔。
仅仅只是一句话,却让我彻底後悔,我跪坐在地上,好似还听见一辆车停在我面前的煞车声。
开关门的声音重重地击上我的意识,然而他的声音却彷佛一缕烟萦绕在我心底最深处,微醺的,还带着灼烫的温度。
「妹妹你没事吧?」好心的司机下了车便冲上前查看我的情况。
我紧紧抓着手机,愣愣地抬头看向眼前面容和善的司机。
「妹妹,你哪里疼啊?怎麽哭成这样?」
我定定地望着前方已经糊成一片的景色,「为什麽......」
为什麽在我决定逃跑後才告诉我?
耳边彷佛还听得见他略为低沉的嗓音,心中有些什麽似乎正逐渐崩毁,以及,膨胀到我已然无法忍受的,贪婪。
「薰,我已经开始,想你了。」
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