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我真的很过分……明明觉得很对不起你,可是,听见你愿意续约,我又真的很开心,光是想着『啊!还可以再看见一本离人的书』就觉得幸福得不得了,每天都很期待明天,日子彷佛有了重心,生活也不再无聊;想到可以再次感受那些书中的情感与经历,就让我觉得每天又丰富了起来……」
奇怪,为什麽越讲脸颊越烫,双颊晕暖,有种快休克的紧张感,她又不是在告白……慢着,她是不是听起来真的很像在告白?
「你说完了没?」搞什麽东西?!她干麽突然紧张起来,害他也跟着紧张起来。
一时间,又想起她触摸他字迹时的神情,胸腔狠狠震荡了下,不知该如何是好,口吻只得越发阴狠,脸色只得更加阴沉,欲盖弥彰的耳壳却悄悄红了。
「……说完了。」好吧,虽然毫不意外他是这种反应,但是……看来,要他原谅她是不可能的了。
难得她这辈子有一个这麽喜欢的作者,最後竟是这样搞砸……蔺如真沮丧地垮下双肩。
李烽将她颓丧的反应尽收眼底,什麽话也没说,头也不回地走了。
砰──阳台门无情地关上,蔺如真真想一头在洗衣机盖上撞死。
哔──可惜,人在倒楣时,就连想在洗衣机上撞死,都会碰上衣服恰恰洗好,必须将洗衣盖掀开的时刻。
唉!蔺如真叹了好大一口长气,打开洗衣盖,将衣物一件件拿出来晾好。
提着空荡荡的洗衣篮要回房间的时候,竟觉内心深处有某个部分也被掏空,简直就像失恋一样。
讨厌,讲了那麽多,掏心掏肺,一点回应也没有,纵然,对方是她最讨厌的李烽,但是,也是她最喜欢的离人……
蔺如真怅然所失,行屍走肉般地踱回905号房,才打开房门,便看见地上有个牛皮纸袋。
什麽东西?又是怎麽来的?难道是从门缝塞进来的吗?
蔺如真狐疑地望向门外,将洗衣篮搁到一旁,矮身拾起,将里头的物品拿出来一瞧──竟是太宰治那本《离人》,有离人字迹的《离人》。
《离人》怎麽在这里?是李烽从门缝塞进来的吗?废话,不是李烽难道是鬼吗?但是,为什麽?
是要送她的吗?他不生她的气了?他把她的话听进去了?甚至还拿了那天她死命抱着不想还的《离人》送她?难道这是一种示好的表现吗?
蔺如真简直开心地想尖叫了。
蔺如真冲出房门,满腹疑问,却又欣喜若狂,拼命乱按对面903和907号房的门铃,试图想寻求解答,可无论怎麽按,房里的人就是不开门。
李烽背抵靠着房门,耳边听着疯狂乱响的门铃,手摀着心口,不知为何胸腔砰砰乱跳。
坦白说,从小到大,他被各式各样的女孩告白过,也收过各式各样的读者信,但是,从没有一个像她这麽赤裸裸,这麽坦白,这麽有事,害他也觉得他很有事,耳壳发烫,面庞燥热。
她真的很疯狂,不过道个歉而已,开诚布公,像要把族谱一一向他交代过一样,掏心掏肺;不过给她一本书,就高兴成那样,神采飞扬地乱按门铃,她手不酸吗?
他打开门旁影像对讲机的画面,从画面里看见她站在门口眉开眼笑,手舞足蹈的模样,甚至怀疑他现在开门,她会开心得跳到他身上来或是向他下跪。
笨蛋……紧皱的眉心悄悄舒展开,隐约掠过一丝理解与欢欣。
其实,他原本也觉得生活很无聊,日子很无趣,可是,自从上次被她识破离人的身分之後,竟觉生活额外添了点滋味。
因为想躲她的缘故,开始倾听外头声响,与外界产生联系,不再封闭;看见她找不到他,莫名有乐趣及成就感;而听见她说着很平淡很无趣很琐碎的那些,内心里有个非常柔软的部分,为着他的文字竟能那麽令她依赖感到非常感动。
乱七八糟的念头来得太快──很想,让她知道他并不生她的气,很想,令她快乐起来。
於是,等他回过神,已经将那本她上次细细抚触过的《离人》,以牛皮纸袋包好,塞进她的门缝里。
他到底在做什麽啊?为什麽看见她如今雀跃无比的模样,会觉得非常开心?
她笑得好温暖,好像全世界的光都在她脸上……
她从前就是长这样吗?为什麽他突然觉得她长得没以前那麽笨了?
「李烽,谢谢你,我会好好珍惜的。」由於迟迟得不到回应,蔺如真索性没头没脑地站在903与907号房前大喊。
他会听见吗?他会听见的吧?
她牢牢抱着那本《离人》,紧紧拽在怀里,不停傻笑,蓦然惊觉,也许,李烽是个很温柔的人也说不定。
有向他忏悔真是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