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星期的真心付出换来的却是委婉的拒绝,就好似伊甸园的毒蛇,笑里藏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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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一如往常的,拒人於千里之外呐。」他笑道。
「你也一如往常的扰人心神。」她摆摆手,不太想搭理他。
「真冷淡。」他眨了眨眼,盯着对方。
「唉……」揉了揉额角,她问:「你想说什麽?」
她突然後悔让眼前这个家伙进来借厕所,但她昨晚没睡好,脑袋不怎麽清醒,於是自己坑了自己一把。
他跨坐在餐桌椅上,双手在椅背上交叠让下巴枕在上头。
「我只是想问你,为什麽不试着去挽留?」
「既然我们都知道结果,又何必去强求?」
她阖上书本看向窗外,实在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至於他是怎麽知道这件事的……应该跟那个人脱不了关系。
他又说:「你知道你这是在欺骗自己。」
她反问:「我骗不骗自己跟你没关系吧?」
他顿时语塞,是啊,他拿什麽身份去干涉她?
她茶色的眼眸仍盯着窗外,受到雨水洗礼的大地充满着生机。
那个人……还在研究室吧……
是呢,研究和论文对他来说是多麽重要啊。
「……」
他知道她这是又想到「他」了,心里觉得不平衡,却又没什麽立场去说什麽。毕竟她一颗心系的又不是他。
昨晚,那家伙很是难得的来找他喝酒,明明酒量不怎麽好却硬是要一口乾,不意外的醉了。在酒精的作用下,那家伙什麽都说了。
想劝吧,又觉得自作孽、活该;不劝吧,又不够朋友、有点不道德。他还能说什麽?人家这麽喜欢你,你随便放人家鸽子心里又过不去,叫我怎麽劝?都是你自己的问题好嘛。
「……你该走了。」她突然说道,声音带着疲惫。
「唔……你赶我走?」他不想走,真的不想这麽快就走——不是为了其他人,而是为了他自己。
她迟疑了一下,缓缓点头。
「好吧……可以告诉我原因吗?」既然都要走,能晚一点是一点。
「我累了。」
「呃……那我明天再来——喂!」
「……」她的眼前突然一黑,昏了过去。
「呼……还好还好。」
他的怀里躺着她,不由得暗自庆幸自己的反应能力挺不错的。
「嗯?」在他的印象中她可没这麽娇弱。
他把人放到了床上,伸手往额头上一摸,坏了,是发烧。可是……怎麽会……
然後他想起昨天那家伙似乎有提到他们俩在研究室外站了一段时间。
啧、运气是多差啊?又是情伤又是感冒的……
他找来了毛巾,跟小时候在漫画上看到的方法一样,将湿毛巾放在她的额上降温。
「希望这样有用,嗯……等会儿出去买个感冒药吧。顺便买午餐。」
确定接下来的行程後,他掏出手机,「……喂?老师吗?嗯……对,抱歉,不过我要请一下事假……我知道这个要事先请,不过这次是紧急状况!啊?老、老师……我这里……收、收讯不……好……先挂了拜拜!」
「呼……这个罗唆的老头,差点又要被各种训话啦。」
他松了一口气,看着眼前昏迷的人,他收起那副不正经的样子,表情凝重。因为他在考虑,要不要告诉那个「凶手」这件事。
第七实验室里的他,心神不宁。
他坐在一堆数据前,单手撑着有些沉重的脑袋。很可能是因为宿醉的关系,也有可能是因为昨天……她受伤的神情一直在他脑海徘徊不去。
他总有一种有什麽事要发生了的感觉。虽然这种被称为「直觉」的存在没有科学的证实,但依他个人的经验来说,通常十有八九是准确的。
而就在这时,他的手机从实验袍暗袋里传来震动。
顿时那股不安就像大浪一般要将他淹没,空气在这一刻变得稀薄让他有种窒息之感。
「……喂?」
而电话另一头的声音宛如死神唱着安魂曲,每一个字都如同一个个音符狠狠地敲击他的心。
「你说……什麽?她在哪?」他握着手机的手在颤抖,「……我十五分後到。」
匆匆挂断电话,他迅速的将白袍脱下,抓起桌上的钥匙夺门而出。
「司机,麻烦尽快。」在计程车上的他不再像往常冷静,满脸焦急,「我有个……朋友,有生命危险。」
在「朋友」两个字说出口的瞬间,他才发现心中的苦涩是多麽明显。
是啊,我们只是朋友,也只能是朋友。
因为昨天他已经把话说的很明白,而且说出口的话就如同泼出去的水,他不可能再收回。更何况,再过几个星期就是论文缴交的最後期限,他不能分神。
他不断地说服自己,试图冲淡他的愧疚并找回他的理智。他不能辜负家人对他的期望,更不能放弃光明的未来。所以,他在对她造成更大的伤害之前拒绝她,是为了他们两个好——没错,这样对他们都好。
恢复冷静的他,变回了那个一脸漠然的研究生。
但到了市立医院後,好不容易找到的理性却被担心冲垮,差点忘了付钱。进了医院急忙跑向柜台欲询问她所在的病房,却被告知没有这一位患者。
当下,他慌了。
就在他即将爆发歇斯底里的时候,一句话带着些许的讥讽传进他的耳里。
「你来了,还算有点良心。」顿了顿,「还以为你会选择继续做研究呐。」
看清说话的人,他重新拾回一丝理智。
「我说过我会来。」因为平常不正经损友的不善语气,他蹙起了眉,「……她人呢?」
「她没事,我们谈谈。」他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认真说道。
「我们昨天谈过了,现在我只想知道她人在哪!」
「这里是公共场合,请你注意一下形象好吗?而且昨天我只是单方面听你诉苦。」面对越来越多的目光,他只说了三个字,「……跟我来。」
但他们却是一路走向医院的顶楼。
关心则乱,研究生没有发觉损友的异样;而稍早还在照顾她的他,对接下来要说的话有着一丝决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