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家教|骸綱】以你為名的未來 — ✶第七章✶⒜

——那是相当炙热的火炎。

淡雅的、纯净的、炽热的……橙色。

兵器擦撞的声音不断响起,快速移动造成的视角晃动,令骸看得出神。

——这是,哪里?

在面前与自己搏斗的,是个尚且稚嫩的少年。

然而一双同样纯粹的眼瞳中,却闪烁着迷人的色彩。

是的……迷人。

「呜喔喔喔——!」

少年大吼着向他冲来,火焰在身後炸开,像是花朵般璀璨绽放。

那副模样不知为何令他想起某个总是陪在身边的青年。

来不及闪避对方猛然伸出的手,掌心的烙铁接触皮肤传来剧烈的疼痛,没过多久却转变为一种轻柔温暖的感受。

彷佛从脸部开始往内部溶解,扭曲丑恶的黑暗被那抹柔和固执的火炎燃烧殆尽,在右眼深处有什麽东西消失了——他可以清楚感觉到。

这是……什麽?

为什麽……

模糊的视界中,他看见了少年静静凝视自己的脸孔。

平静柔和的目光落在自己脸上,带着些许坚定的意志。

那张脸……

他忽然感到了恐惧与惊愕。

「……纲吉……?」

昏暗的天花板是他睁眼後第一个见到的事物。

骸用手肘抵着床铺缓缓起身,伴随着呼吸,脑袋一抽一抽地传来疼痛。

现在是什麽情况?

试图转动生锈的大脑,他深吸口气,用力闭眼,尔後张开。抬起头观察四周,床的周围用帘幕遮蔽视野,从缝隙间透过来的微光并不足以照亮空间。这里没有开大灯,只能依稀辨认出物品的轮廓。

「醒了?」

一道带着疲惫的女音响起,随後帘幕被粗鲁地拉开,站在外头的是一位发色怪异的年轻女性,身穿白袍,手上端着一杯咖啡,正不断冒着热气。

他垂头抬手摸了摸脖子,身上到处都布满已经乾掉的汗水;衣服被换成了宽大的诊疗服,手腕插着针头,一旁则挂着透明的点滴袋,大概是一些维他命或者补充体力的东西。

「……这里是什麽地方?」

异常沙哑且乾涩的嗓音让他吓了一跳,连忙又抚上喉咙,蹙起眉。

「医疗班。」

喝了口咖啡,她打量了骸一番,然後问道:「你还记得自己是谁吗?」

什麽是谁……他怎麽可能会不知道自己是谁?

在回答这个问题前,骸更想先问另一件事。

「你是谁?」

警戒地弓起背,骸瞪视着她。

倏然间,一个陌生的名字窜过脑海。

骸很确定那是个名字,但却不明白自己为何会知道,明明一次都没听过。

「秦月……?」

「喔?」

面对他的话语,女子并不显惊讶,只是感到有趣似地勾起唇角。

——不仅仅是名字。

当那个莫名其妙的词汇出现在脑海後,一阵剧烈的头痛令他忍不住扭曲了表情,紧摀着不断抽痛的右眼,一滴滴冷汗再度浸湿衣襟。急促地喘着粗气,骸抑制着难听的呻吟,曲起膝盖弓着身。

他的身体到底是怎麽回事?为什麽从记忆深处不断涌出自己所不熟悉的回忆——?

像是要打破沉重的氛围,女子冷澈的声音划过空气,钻入耳中。

「想起来了?」

「想起……什麽?」努力挤出力气张嘴问道,他微微抬头,视野变得模糊,「、啊……该死、你,做了什麽……」

这股异常的痛感究竟是怎麽回事……?

骸觉得自己的脑袋像要炸开似的,胸口传来异常急速的鼓动,颤抖的指尖几乎抓不住东西。

杯子放上桌面发出叩的声响,女子来到床边,拉了张板凳坐下。

「你——呃啊……」

终於忍不住彷佛世界都在旋转的剧痛,骸闭上眼,身体一软,侧着倒了下去,脑袋差点磕到旁边的柜子,还是女子伸手扶他一把才没在额上肿个包。

「真是。」

将人塞回床上,好好盖上被子,女子无奈地叹口气,「还真折腾人哪,Ralph。」

当他再度苏醒,已经是接近午夜的时候了。

脑袋里充斥着陌生的记忆,他试图解析那些东西究竟是怎麽来的,但却徒劳无功。

彷佛是自己所留下似的,并没有哪处不协调……只是内容令人匪夷所思。

只是——泽田纲吉……为什麽自己会和泽田纲吉……?!

而且那副小孩的身躯究竟是怎麽回事!

昏眩过去的时候他动用力量窥视了那些异常的记忆,发现那名愚蠢的男人居然存在其中,这简直令他倒胃。

同住?开什麽玩笑!就算再怎麽亲近,他也不会和谁睡同一张床!

「醒了就出个声好吗。」

疑似抱怨的喊声由远而近,秦月冷冷地背着光站在床前,这次手上拿的是板夹,与一个透明的玻璃杯,里头装满清澈的液体,应该是开水。

「……我的身体到底是怎麽回事?」

并不想寻求谁的协助,但眼前的女子显然是唯一会透漏消息给自己知道的对象。

从那些回忆中可以得知自己是被蒙在鼓里的,泽田纲吉不想让他知道事实,所以选择了隐瞒;当然也可能是那软弱的同情心作祟的缘故。骸不想去思考是哪个理由,现在重要的是问清楚这副身体究竟发生了什麽。

虽然幻术能做到那样的效果,但他不认为会有需要自己如此使用的情况出现。

而且他并没有切身使用的记忆。

如果他没有判断错误——这里,应该是十年後的未来。

经历了与白兰的战役,对未来世界自然是有点印象的,而那份印象与记忆中的事物相当吻合。

「先喝水吧,我会告诉你的。」

将杯子递给他,秦月在板凳上坐下,然後重重吐出一口气,「看来记忆确实有继承到呢。」

沁凉的液体滑过喉咙,滋润的感觉真是好到不能再好。骸将杯中的水一饮而尽,用衣袖擦擦嘴。

记忆继承——意思是……?

饶是像他这样一世英名也无法推测出事情的前因後果,线索实在太少了。

「我就长话短说,」接过空杯放上桌,她取出板夹上头的文件,低头瞄了眼,「你看到的那些记忆,都是『身体退化後的你』在这里所感受到的东西。」

「身体退化後的我……?」

「嗯……什麽啊,还不明白吗?」像是受不了他的迟钝,秦月再度叹气,「你是从『幼时的六道骸』进展到『少年的六道骸』罗。怎样,高不高兴?」

高不高兴什麽的……应该说这件事本身就让人难以接受吧。

定睛望着秦月,骸可以感觉出对方没有说谎。

正确来讲,从那些记忆就能知道,秦月根本是个懒得编织谎言的人。

「这个时空的你中了类似於十年後火箭筒的弹药所以身体退化,才会成了现在这样的局面。」

「根据研究报告来看,虽然身体退化了,但会随着时间慢慢恢复,倒也不是什麽大事。」秦月眨眨眼,慢条斯理地给他说明着,「现在呢,问题来了。」

「或许是因为受到刺激,你的脑袋也跟着退化,记忆回溯到与年龄相同的时间点。」

「……你的意思是,」忍住惊愕的神情,那张脸变得相当僵硬,「我现在的这个记忆,只是一个过渡期?」

赞许地给了几下掌声,她满意地点头,「Bingo!看来你的智商终於回来了一点。」

……什麽东西。这女人也太没礼貌了吧?

没有理会对方险恶的视线,秦月尽着解释的义务,继续开口道:「我看你这样子差不多十六、七岁?所以是刚结束未来战?」

「……啊。」

变得不是很想回应的骸微微点头。

「虽然还没查明为什麽精神会回溯,但根据你的反应,在这里所留下的记忆会传递给下一个阶段的意志。」提笔在纸张上书写,笔尖划过硬面的沙沙声不绝於耳,「有什麽感想吗?」

要说感想,倒是有一堆。不过骸还没有与秦月关系亲密到愿意告诉她。

「看来是没有了。」

无谓地耸肩,她起身拿起玻璃杯,转身往帘幕後方的长桌走去,一面说道:「我去给你找点什麽吃的,乖乖待着别动。」

门扇自动开关的声音响起,望着空荡荡的房间,骸有些出神地想着。

坦白讲,他很想当作这只是一场梦,睡醒了全都不记得。

毕竟,他怎麽可能会愿意——愿意去相信,自己此刻所感受到的所有事物,都只是虚假的。

按她所述,现在的自己不过是给未来的、这个时空的主人铺路罢了。

「……」

他怎麽可能愿意忍受。

怎麽可能……能够接受。

转头看着帘幕拉开後所展现出的一片夜景,骸沉默着。

……映入眼帘的美丽景色、吸入肺叶的空气、手指碰触的被褥。

——全都不属於……「此刻的自己」。

二修於2018/07/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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