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夜珠清醒了泰半:「你昨夜跟我成亲了。」
「这我当然记得!」陵光痛苦地抓着头发:「可是由我喝桂花酿的那刻开始,我什麽都他妈的忘了!我怎样跟你做第一次的?之後又做了什麽?我全部想不起!」
夜珠呆了半晌,大笑不止:「你居然真的醉到什麽都忘了!」
「你还笑!你知道我期待这夜期待了多少年吗?我、我、我……我做梦也梦到这晚许多次,结果我什麽都想不起来!」他见夜珠没心肝地大笑,想起自己不知在脑内演练过多少次,要用怎样的花招、姿势跟她度过初夜,然後要给她一个好印象,不能头一夜就太激烈,只能要她两次,就让她好好休息。
结果他妈的一埕桂花酿,把他心心念念多年的计划搞砸了,这个酿酒的罪魁祸首还笑得出来!
「欸,你哭了吗?」
夜珠见陵光一脸平静,漂亮的凤眸流出两行泪,霎时手足无措起来,以唇吻去他的泪,慌忙道:「别哭了,昨晚……你待我很温柔,做了……三四次左右?不过你最後有去打水,好好给我俩擦净身子才去睡。我……是十分满意相公的表现。」
「……只有十分?」某鸟幽幽地说。
「不不,是百分!万分……千万分……」眼看陵光双眸还有再「降雨」的趋势,夜珠扑入他怀内:「你若是忘了,我们再做,做到你再也不会忘记。相公,你不要再遗憾了,好不好?」
「……真的?」
「嗯!」
「那我们现在就做。」
「好……咦?我的意思是等一、下……」
夜珠含恨想着,她刻意不让他记得初夜,还不是顾忌他的面子麽?等他变回朱雀,若是想不起他们之间的初夜,要割舍这段短暂的婚姻,岂不来得更容易。他不明她的苦心,还以此作为欺压她的藉口,压完一次又一次,兼且花样百出,像是要她把这百多年道行交付到新床上。
这可恶的小小鸟,真是——满脑子色慾的伪君子、鸟畜牲!
那之後,陵光与夜珠度过平淡的五年婚姻生活。日间,陵光修练、学武、读书,夜珠照样狩猎、到人间找乐子、看话本、为相公做衣服;晚间,有时倦得很,夫妇俩依偎着睡觉,也有燃烧大半夜的情热,亦有她睡着、再被他上下其手闹醒的时候。
他说过想要孩儿,她问:「想要多少个?」
陵光比出一个「六」字。她面色一沉:「不会太多吗?」
「六个孩儿,六六无穷。再加上你我,就有八人,『八』是一个吉数。」
小小鸟变成人夫,性子不那麽闷骚,一日比一日厚面皮了,唉。
夜珠不知陵光记起自己的身份会怎样,便哄他说,等他飞昇为凤,她为他生多少个孩儿也行,让他先专注修练。他不甚情愿,却还是依了她的意愿,二人五年来皆无所出。
这一天终於来临:朱雀与青龙失去道行足足百年,两人同在这日飞昇。蝶青陪孟章回东海,那里有其余龙子与龙王看着,不成问题。武溟陪夜珠到南山,等待陵光飞昇为凤。此次飞昇,陵光跟孟章均无凶险,他们本来就是四灵,玉帝暂时收回他们的法力、要他们在百年间重修道行,只是小惩大戒。四灵的人选,从来不打算要换。
「小小鸟当初经历了什麽,才由一只鹌鹑变为凤,再成为朱雀呢?」夜珠与武溟待在南山的山腰。陵光在半年前已在南山之颠修练,身为师傅的武溟也没见上他一面。夜珠在陵光到南山的同一日,也偷偷在南山找了一个山洞住着,每天除了狩猎,就是看着天空发呆,武溟有时来山上看望她。
「凡鸟飞昇为凤族,是百年一遇之事。每逢此时,有胆经历这考验的凡鸟,必须飞到南山之颠,先承受第一道天雷,」武溟看着青天,山景风和日丽:「受得住的凡鸟,通身会被火焰包围,这道火每日只有两个时辰熄灭。到了寅时,天雷再来,那只鸟要再受烈火焚身之痛,如此循环不熄,直至百日後,最後一道天雷再劈下来,这把火要烧满十二时辰方会止熄。能经过这重重考验的鸟,会於南山之颠直飞到天庭,向『南方七宿』报到。」
「不是向玉帝吗?」
武溟摇头:「即使经历火刧,凡鸟也只成了凤凰。唯有凤凰中最出色的,才足以问鼎朱雀之位,并获玉帝召见。『南方七宿』是朱雀的部属,历代朱雀必须经过他们认同,才有资格坐稳四灵之位。青龙、白虎,以至玄武,亦是如此。」
「这麽一说,溟姐当年继承玄武之位,也经过『北方七宿』的考核?」
她听夜珠这样问道,笑说:「那已是太久之前的事,老身几乎都忘了。」
「你看着不过廿岁左右,跟我差不多,就别常常自称『老身』,多不好听。」夜珠噘着嘴。武溟揉了揉她的发:「我是神兽,自然永保青春,我不知比你年长多少年。朱雀讨了一个可爱的妻,他想必舍不得你的。」
「舍得、舍得,有舍有得。」夜珠双眼盯紧蓝天,眸光清澈,没有一丝迷惘:「有时候,舍弃已有的事物,才可能得到更好的。於我如此,於他亦然。」
「他要是听到你说这些话,不会高兴。」
「谁知。」
等到子时,一整天下来,莫说是火,连闪电都不曾看见。蓝天换成漆黑的夜空,月明星稀。夜珠坐在草地,伴着烧得啪啪作响的火堆,心里的大石头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武溟合上眼静坐。气氛紧绷,如箭在弦,夜珠盯着夜空,睡意全无。
及至天色微明,一道惊雷劈到南山峰顶,如雷贯耳,夜珠耳里还彷佛有那雷的轰轰声,就见一团光焰直冲云霄,一声鸟鸣响彻故城,她想看得更清楚,但那火焰刺眼如日,武溟捂着她双眼:「不要再看。凤飞昇之际,通身火光,神圣无比,一般妖兽久看,小则致盲,大则折损道行。」她堂堂玄武,若保不住夜珠,朱雀日後会怪责她的。
武溟感到掌间一片湿热,等凤光消失於云端才敢放手。夜珠合上眼,笑得清甜,两行泪痕滑过秀气的脸。
「夜珠姑娘,你不是常引『情根已断」为憾事吗?」
夜珠张开眼,怔忡发觉自己竟然落泪。她成了野猪以来,二百年未曾流过一滴泪。
「情根断了,并非不能再续。」武溟看着渐转明亮的青天,道:「只要当日断你情根之人,以爱滋养你的心,就能使你的心不再开窍,久而久之,慢慢填满你心里的空洞。可是,无人知道一颗心要变回初时的完整,得花多少时日。即使心能够填补,受过伤的心,再也不可能像最初般多愁善感、勇敢无悔地去爱。」
「你似乎很清楚无心之人是怎样的心情,」夜珠引武溟的手去碰自己的胸口:「你可以告诉我吗?现在我的心是怎麽个模样?我对他的感情,是不是跟他飞昇之前的一样?那麽,我是不是毋须再对小小鸟抱着内疚之情?」
武溟抽回手,道:「心是怎麽个模样,自己最清楚,不必旁人多讲。而且,我连自己的心是怎样,都看不清,何况是你的。」
(大米按:因为去打工,所以就很久没更新了。下回,傲娇的朱雀跟别扭的青龙要回归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