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兽本性如此,有缘便凑在一起,婚嫁都是凡人的俗礼。别在这种事上纠缠,你赶紧画押。」
「你这女人,简直、简直……不可理喻!」他气得声音发抖,怒吼:「你真的爱我吗?还是说你不爱我,也愿意被我做那种事?任何男人对你做这事,你都能接受吗?你这只水性杨花的野猪!」
一般女子听到自己的名节遭人诋毁,定会委屈。夜珠微张着口,搞不懂事情怎麽会上升到「爱啊不爱」的地步,但她跟陵光相处多年,知道若在此刻讲出真心话,他肯定要发飙,然而全然欺骗他呢?朱雀肯定不会放过她。权衡轻重後,她说:「我容许你对我做昨晚的事。但换着是别人,我绝不会让他们碰我的身子,更不消说要做昨晚……你我之事。」
陵光的口吻缓和几分,脸上寒霜犹在:「你说清楚,到底是爱还是不爱。」
「……什麽?」
「你对我!你爱不爱我,你对我的事是怎麽想的?」陵光双手把着她的细肩,她有个错觉,如果她答得不好,他的双手会移到她脆弱的脖颈,环着、然後一扭……
「你怎麽老问起这事?难道你就爱我吗?」夜珠这样说,本来只是要转移陵光的注意力,没料到他一副心事被言中的模样,恼得一时语塞,然後紧合着眼,豁出去似的大吼:「你这只蠢野猪!我要是不爱你,怎会在意『你爱不爱我』这种事!你非得要我事事挑明吗?由刚才你醒来开始,就一直一直故意说奇怪的话,你……」
他粗暴地将夜珠按入怀中,把她的脑袋死命往他的肩压下去,在她耳边说得又快又大声:「你从前以开始就一直在欺负我!你骗过我一次又一次,你骗我学会做所有家事、你……你还将我推给那只心术不正的麒麟!你跟那死蛇、臭蝴蝶合起来欺负我、要我做那麽屈辱的事!你把我推给别人,你明明每晚跟我躺一张床,你却什麽事都不对我做!你这麽可恶,我最最讨厌你!」
「……讨厌的话,」她迟疑着,声音愈飘愈小声:「不如……我们这事就……算了,你反正也讨厌我……」这结局不是更好吗?
「你刚说什麽?」陵光一手握着她的後颈。
「没没没,我是说,我……我真是个过分的人,我、我简直是畜牲。」对,她的原形是野猪,这算是陈述事实。
陵光吸了吸鼻子:「……你也不用说到这个份上,毕竟你是我娘子,我怎会娶一只畜牲。那麽你的心意,到底是怎样?我刚刚已经说过很多,本来是要你先主动跟我说的……算了。」
他妈的,她被抽仙骨、由蟠桃变野猪,无情无爱,连个男人都没有过,她怎知道要如何应付这只小小鸟——对她做了过分的事,翌日要她表明心意、只要她说错一句不如他心意的话、就会捏死她,而且还在激动的表白後哭鼻子——面对这样的一个少年,她可以怎样处理?
「我自然、自然……是非常重视你的。」她小心挑着话:「你想想看,我不重视你的话,干嘛养你这麽多年、干嘛让你吃我嘴巴、昨晚……也让你吃我了。可是呢,我毕竟是个女子,对於这种事,难免会害羞,」她说完,自己也觉得恶心:「你昨晚对我做了那种事,我心里很乱,现在你还逼问我……你教我要如何是好?你是我第一个男人嘛,在你之前,我是清清白白的黄花闺女。」
嗯,孟章说过,高明的谎言必须夹杂事实。她最後说的几句话,的确是真的。
陵光的手改而温柔地抚着她的後背,那怀抱不再紧得像要杀人。夜珠稍稍退开,见陵光红着眼,鼻尖也红咚咚的,脸上留有泪痕。她有点内疚,不管是现在的小小鸟,抑或以前的朱雀,都是她招惹不起的人。朱雀会粗暴拒绝她,那倒好,但小小鸟的心肠那麽软、那麽天真,明知她顽劣却还是纵容着她,可惜她无法回应他的心意。他或许是爱她的,她却已经无法爱任何人。
小小鸟,你以後会怨我吗?
小小鸟,你以後变回朱雀了,不如忘掉我的事就好。那麽你就不会因为我无法爱你,而失望或生气。
「陵光,」她搂着他的腰,偎上他的胸膛:「你要记得,我无论如何,都不想看到你伤心的模样。我不想你受委屈。我不愿看到你处於危险之中。只要你开心,我可以为你做很多、很多的事。」她故意不说「任何」,因为她知道,陵光不喜欢别人骗他。她明明就是个骗子,他知道的,为什麽他还是要爱她这种人呢?
小小鸟,为什麽你不去爱一个比我好千万倍的人?
可是,这样的话,她说不得。时机未到,她若是说这些话,只会使他伤心。时机到了,大概用不着她教化,他也会自动赶走她。
「……你早这样说,我刚才就不会发火。」陵光捏着她的脸:「你这个蠢货!」
「你听了那种话,会开心吗?」
「要是别人跟我说,我只会觉得烦厌,因为我不喜欢对方。」陵光吻了吻夜珠的脸:「可是你说的话,我……觉得心痒。」
「什麽是『心痒』?『心痒』的时候会怎样?」
「会……你又欺负我,我怎说得出口!」
「我是真的不知道。感情的事,我从来没经历过。你不好好说明,我不明白的。你呢,日後最好在我面前老实一点,心里想要什麽就说,不然我猜不到,你又会生闷气。」夜珠心想,她不爱陵光,但他是她照看几十年的人,她不要他伤心。反正这小小鸟归位成朱雀後,自然不稀罕她这野猪,现在不如顺从他的心意,哄他高兴。
那亦不枉一场因缘,她从头到尾,好好照顾过他了,也尝过他的滋味。假如她还能回到身为桃玉仙子的时候,心里可会满足?她还是她,夜珠就是桃玉,只是缺心眼了一点、模样改变了,说不定内心深处仍是喜欢朱雀,因而现在的她,才会不抗拒他的碰触。这样的话,身为桃玉的她,是否就无憾了?
陵光听得心花怒放,抑着羞意:「你就是这麽笨,才要我好好教你一下。我……以後想要什麽,就尽量会说,你不能嫌弃我。我心痒的时候,会想对你做这些事……」他贴着夜珠的耳廓,毫无保留地说了一些话。
「……这做不得。」
「……我就知道,还不是你非得要我说。」少年轻哼。
「那什麽时候能做?」
「等你能打得过我再说。」
「那根本不难!」某少年再次冷哼。
「真的能做我刚刚说的事吗?你是真的愿意吗?」
「嗯,是你的话,愿意。我答应过你,我的嘴巴是不会让你以外的人吃的,我的身子,也就不会让别人吃。」
某少年得意地笑了,正要偷香,某人不解风情地说:「对了,你还未画押。快,手指拿来。」
「……」